第111章 - 恶魔

胃再次被挤压得生疼，安狄美奥瞬间清醒过来。他一直以为自己仍旧在维特的床上，可是才一抬头，他感觉到眼眶在发痛，透过维特的视觉及身体的感觉，安狄美奥知道维特现在正以极怨恨的眼神盯在某处，一阵强烈的愤怒占据着他的胸口。

“对不起…都是我儿子的错…”

安狄美奥感觉到维特被某人强行按低了头道歉。被强行按着头的维特，全身颤抖，处于极愤怒又同时极压抑的状态。安狄美奥感觉到除了愤怒，之前在胸口处的冰凉感觉正从胸口进一步扩散开去。

“维特！快道歉！”强行把维特的头按下来的正是维特的妈妈。

“我没有错…是他先动手的…”维特挣扎着，想用头顶开他妈妈的手。

“不论发生什么事，只要你动手了，就是错！没有什么比动手伤害人更可怕了…”

可怕？就是因为为了保护自己才打了他一下，这样的他就变得可怕？维特感受到搭在他头上的手在微微颤抖，他的妈妈真的觉得他是一个可怕的人吗？

从小时候开始，不论是邻居的孩子还是学校里的同学，就是因为只有维特是黑色头发，加上他一双红色的眼瞳，他就一直被受歧视。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只会疏远他。而维特觉得就是因为他不是这个国家常见的红发，是少数的异色发者，就被别人歧视，这太不公平。维特跟他妈妈说，但每次妈妈都教他要忍耐，所以一直以来他都默然接受这些冷暴力。别人嘲笑他，他不回嘴，别人疏远他，他就说服自己说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好。可是他的忍耐没有换来他人的接纳，反而让大家变本加励，开始设计一些恶作剧去羞辱他，直到后期更动手打他。

妈妈教的根本就不管用，但维特还是一直听妈妈的说话默默忍耐着一切。因为即使他对妈妈大发脾气，妈妈也是从来没有生他的气，永远默默地照顾他，所以他确信这样做是正确的，只是他的方法跟大部分人的做法不同，就如同他是异色发者一样，在这个国家里就是少数。

可是今次这些人不单只嘲笑他，他们也嘲笑妈妈是红眼怪物。他什么都能忍，就是不能忍受他们伤害妈妈。于是他往站在最前头的男孩脸上挥拳。这是第一次他没有听妈妈的话选择忍耐。可是明明只是想保护妈妈，但妈妈却跟其他人一样把他当成怪物。所以他还需要忍耐吗？

维特大力拨开他妈妈的手，直起身愤怒地盯着眼前一个直短红发的男孩。这个就是之前踹了他小腹一脚的那个男孩。

维特一脸愤怒，但红发男孩没有放在心上，他以一副嚣张得意的态度回应着维特。

“老师…你看…你看看这个孩子，眼神多怨恨…好恐怖啊！”站在红发男孩旁边的女人态度夸张的说。

这个站在红发男孩身旁的女人，是红发男孩的妈妈，格雷夫人。这个女人身型瘦削见骨，有一头大波浪到肩的红卷发，装束华丽。虽然看上去有着王都女人的贵气与高傲，可惜她的高贵却被她现在瞪着维特那个厌恶的眼神所污染了。

“格雷夫人…既然维特跟她妈妈都道歉了…我们就不如算了吧…”维特跟红发男孩的老师想息事宁人。

这个老师是已经接近退休年纪的女老师，她一头直短红发都退色了，淡粉红的头发里掺着银丝。

“怎可能算？我儿子的脸都被打到瘀黑了…”格雷夫人摸摸儿子的头，一副痛惜儿子受伤的模样。

“那…格雷夫人你想怎样处理…？”老师问。

“把这个男孩赶走！不准他再在这里读书！”

“但…就只是小孩子打架…赶他走好像…”老师处于两难的局面。

“打架？是我的儿子单方面被打！这个国家因为有国王陛下和皇后殿下用圣石保护着，整个国家即使住着这么多人，却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什么纷争。所有住在地球国的人都做好本份，和平相处。但就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竟然因为妒忌我儿子家里比较富裕，就不停欺负我的儿子甚至动手，放任不管的话，历史就可能重蹈覆切。噢…只是想想都觉得恐怖…”格雷夫人尖声的说。“还有，看他跟他妈妈一头黑发，却带着红眸，看上去就像一大一小的魔鬼…或许我们应该把他们带到月亮神殿那里，请祭司检查一下他们是否受污染了…”

“格雷夫人…这可不行。惊动王城里月亮神殿的祭司，还要是进行判定仪式，这就会连王族都惊动了…”老师只想息事宁人，但格雷夫人却不想就这样罢休，老师也被迫得连连拿手帕抹去额上冷汗，好像快要晕倒过去似的。

安狄美奥听到格雷夫人提出月亮神殿的判定仪式不禁一怔。这东西可不是什么人都知道的事，只有一些接近王族的古老大家族才有机会知道，连安狄美奥也只是在上地球国历史课时才听老师简单提过。格雷夫人知道，是因为格雷家族里只要是女性的都会成为祭司，是一直侍奉月亮神殿的古老大家族。而这个仪式的存在，是因为在地球国久远的历史里曾经有一次陷于灭亡的边缘，连传说里的死亡与变革的战士土星也被召唤而觉醒了。 导致这件事的原因，是有从地球以外的星体而来的入侵者假扮成普通地球人在人们间悄悄地散播恶梦。到当时的国王跟皇后发现这件事时，恶梦已经传染了地球国一半人口。那时入侵地球国的敌人所散播的恶梦力量很强大，连国王及当时皇后身边的守护战士也陷于恶梦中。最后皇后只可以一个人靠银水晶的力量去净化地球所有恶梦之力并消灭那些入侵者，结果最后因为力量耗尽，银水晶爆裂，皇后也随即死去。幸而当时银水晶爆裂时留下了一些银水晶的碎片，土星准备让失去银水晶力量的地球灭亡的同时把一片银水晶碎片内的力量重启，结果地球消灭了却又重生了。虽然敌人已经被全部消灭，而且地球国的恶梦力量也差不多被完全净化，但仍有一些漏网之鱼。那些感染了恶梦力量的人思想会很负面，也会犯罪，而判定仪式就是那个时候为了找出这些漏网之鱼而设的，由每个城市的月亮神殿祭司去执行。但在只有光明照耀的地球，大家都不习惯黑暗，有些人只是被送去做判定还没有结果就已经被当成是受了污染的人，这些人即使后来判定没有受感染都会被贴上标签，然后在自己的城里被孤立。只是后来，所有恶梦都完全被清除，地球又再变得只有纯粹的光明，这个仪式就没有再用了。

安狄美奥知道格雷夫人的用心，地球国从来都没有犯罪这一回事，送他们去判定，就等宣告他们是罪人。这就等于白纸上的一点黑，这根本就是对维特及他妈妈的侮辱。虽然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判定仪式的真正起源，但经过这么多年，如果这个古老仪式被重新使用，一定会惹来很大的关注，而维特及他妈妈即使没有判定到什么，一定也会备受压力再难留在王城。

与维特一起经历着他的过去，安狄美奥才发现，原来地球早就变得不再光明，人心很早之前已经变得扭曲，究竟光明从什么时候开始崩塌？

“妈妈！你怎可能接受！”

维特愤怒的大叫把安狄美奥的思绪拉了回来。

“只要你想的我们什么都接受，错的确是我们…”维特的妈妈向格雷夫人湾下腰说。

“夫人，你想清楚了没有…你要是接受判定，你们…你们…”老师也很明白，接受了判定就等于宣告他们是罪人，他们将会被受注目，不能留在王城就是肯定的了，但其他城市也未必愿意接收，他们两母子就可能只可以在国家的边缘地独自生活，这就如同流放，所以老师根本说不出口。

“因为错的是我们…只要格雷夫人能够消气，我们什么都接受…”维特妈妈坚决的说。

听到维特妈妈这个决定，或许受了维特的影响，安狄美奥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胸口堆满了即使大吼也难以舒解的愤怒。胸口那冰凉的东西瞬间扩散全身直达身体所有的末梢，甚至能感受到这个清凉的能量都聚在指尖。

“呀！！！”

一阵尖叫声响起，感觉指尖的冰凉能量被完全释放。安狄美奥稍一回神，看到格雷夫人及她的儿子眼内布满恐惧地看着他，然后下一刻两人便在安狄美奥的眼前倒下。顺着维特的视野往地上看，安狄美奥看到格雷夫人及他的儿子被黑烟状的刀插在胸口上，鲜血泊泊流出。

维特提起他的右手，安狄美奥看到维特的右手上缠满了黑烟。安狄美奥知道维特就是用这只手上的黑烟化成的刀把格雷夫人两母子杀了。

“维特！你…你干什么…?你杀人了…你是恶魔…”维特的妈妈双手捂着口，脸上尽是震惊。

维特缓缓侧过头看向他的妈妈：“他们侮辱你…我只想保护你…”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你的确是恶魔…他们都没有错…太恐怖了…”维特的妈妈猛摇头，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竟然干出如此的事来。

从维特的妈妈看着维特的眼神，她已经不把维特当成自己的儿子看待。

一阵苦涩涌上心头，随后安狄美奥听到维特大哮一声，苦涩被一股愤怒覆盖，然后安狄美奥看到维特的妈妈也在眼前倒下。维特低头看着微微喘气的妈妈，眼泪沿眼角滴在身上。这一刻，所有情绪如突然被黑洞全部吸走，安狄美奥再感受不到一丝情绪，只有那冰凉的力量在体内流动。那冰凉的感觉明明是维特的感觉，但安狄美奥也觉得自己的心被冻结，他渐渐觉得对眼前的所有血腥，叫喊声失去了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