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那天晚上，他罕见的主动给瞿瑶打了电话。

　　他听着电话里女孩温柔的笑声又想起了昨天的经历。

　　那不能只用一句惊险来表达，那种严重的失温感和眩晕感他现在还记忆犹新，当时处于风暴正中的他或许来不及多想，可到了真正静下来之后他罕见的开始患得患失。

　　刚开始他还觉得自己矫情，多大点事又没出什么大麻烦，可之后呢他开始往深处想，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如果自己没躲过那个刀子，如果他现在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瞿瑶该怎么办。

他不敢多想，一想他就浑身出冷汗，汗液浸过伤口钻心的疼，这种感觉 像是某种魔咒，一闭上眼那些画面就会不停的闪现，每一帧似乎都在提醒江理的不负责任。

　　瞿瑶话还未绝就听见江理那边咚的一声，她一顿整个人紧张了起来。

　　“怎么了？”

　　江理由于刚刚闭着眼脚边的垃圾桶离自己又不远，或许是习惯性的抽搐，一条腿一不小心就蹬上了垃圾桶，垃圾桶应声倒地，垃圾散落一地。

　　江理猛的坐了起来：“没事，没事你接着说，只是垃圾桶倒了而已。”

　　瞿瑶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刚刚说到哪里了，哦，对了你知道刘松现在完全变样了吗，上次我见他还是在期中的表彰大会上，他整个人都变得沉稳了许多，完全没了前两年的那种无所畏惧了，我听说他现在也是他们班前三，真为他高兴啊。”

　　江理沉思着琢磨她的话，刘松前两天刚打电话约他打游戏这就变了？他还言辞决绝的批评了他一顿，他不是还挺委屈的吗？难道是他压力大，想跟他一起发泄发泄，江理想，或许自己也不能逼人太紧了，一看他偷懒就拿乔月刺激他，适当的鼓励也很重要，短短一分钟他就把自己对刘松未来的规划都想好了。

　　瞿瑶见他久未搭话，以为他离开了，她下意识喂了两声，江理回神应她。

　　“我在。”

　　“哦，你干嘛呢，我跟你说话都不理我，说在想谁？”

　　江理一五一十道：“刘松。”

　　“什么？他，你想他干什么，他最近有联系你？”

　　“嗯，前两天他约我一起打游戏，你知道的我跟你在一起久了游戏都不碰了，哪还有以前的技术，不丢人了。”江理说着轻笑。

　　瞿瑶娇嗔：“这么说还怪我了是吗，我有这么管着你吗，说的我好像跟那种女魔头一样。”

　　“是是是，你没有，是我改邪归正了，我不喜欢游戏，不喜欢吸烟喝酒打群架，只喜欢你，喜欢一辈子那种。”

　　瞿瑶哪受得了他一言不合就说情话啊，转而含糊着说着晚安就把电话挂了。

　　江理很适用与瞿瑶这种无意之中冒出的可爱，在他过去的近二十年里，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将这种话信手拈来，跟做梦一样。

　　好在这也不是梦，就像他告诉程洋的那样，过去的那些年里他从没想过会有人能将他从过去带出来，就像程洋不相信一样，那时的自己也同样不信。

　　但现在这近乎于不可思议一样的甜蜜时光让他沉沦了近两年，或许真的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吧，爱情这种东西，是极其玄妙又不可思议的，它有时像牛郎织女，又有时是炽热融化的蜜糖，让人根本猜不到下一秒会是什么，但这也是它最让人向往的部分。

　　爱情就像是一场敌对双方的博弈，有时它或许会希望有一个人让步去解决这尴尬的局面，但真正当零和博弈思维运用到爱情上时，皆会是两败俱伤。

　　这也是为什么爱是双向的。

江理没有把自己受伤的消息告诉任何一个自己所亲近的人，就连去看何洁一手一个大包小包他面色也是云淡风轻。

　　说实话这伤照以前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过去多重他都受过了，但这次不一样，他因为自身的莽撞差点让他失去了自己的生命，他的生活刚刚回到正轨，不能再被打破了，这一切都是不成熟的代价，他不再是以前那个没有顾及的他了，他有何洁有瞿瑶，还有这珍惜的不能再珍惜的情感。

　　何洁恢复的很好，整个人也都有了红光，她对自己儿子的转变看在眼里，看来瞿瑶真的让他变了好多，她错过了江理一整个年少时期，她不知道自己该拿什么去补，钱吗，太冰冷了，她仔细想了想，或许还是钱比较实在，毕竟那点儿感情实在太轻薄了，根本堵不上那十几年来的缺口。

　　她时常坐在医院阳台想以后，等她老了儿孙满堂之后她应该会很幸福，她会抱着自己年幼的孙子将他柔嫩的脸一直往自己脸上贴，不断的亲吻他，他或许会嫌弃的推开她又或是咯咯直笑，她就那么坐在椅子上，一抬头就能看见自己的儿子和儿媳，阳光暖洋洋的，这是个出门踏青的好时节。

每一次想她都会笑 ，她以为自己的病再也治不好了，可没想到老天竟然还能让她活，或许是因为自己还有罪没赎吧。

　　那天的阳光也很好，她盘起腿，整个身子都蜷在了椅子里小憩，半梦半醒之间她似乎听到了脚步声，然后是一声叹息，不一会儿她感觉到自己身上盖了一个什么暖洋洋的，比今天的太阳还要暖。

　　江理坐在离她并不远的沙发上，手臂间白色的绷带紧紧缠绕，他刚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何洁盖上就感到了丝丝凉意。

　　近十一月的风不大，只有那么一瞬之后他才发觉自己的手背凉凉的，一颗眼泪顺着手背落下，蜿蜒成一条水线直到慢慢消失不见。

　　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如果那天有一台照相机，画面一定会记录这一刻，那是一个极其安静的午后，无风但画面里的男人却早已在那平静了近二十年的心海上经历着一次前所未有的剧烈风暴，风暴卷起海水不断怒吼，而风暴中央正站着他。

　　他像树，像风，像海，一直盯着这场风暴结束才悄无声息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