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瞿瑶从不知道西海市还有这种地方，它狭小又黑暗，像掩于地下的暗虫，渺小又让人厌恶。

　　这就是江理以前住的地方——一间小到不能再小的地下室。

　　江理和她站在片地下室的入口处，左右环视了一圈。

　　这里像压抑着什么，在这些繁华大道的地下，藏着一些穷人的性命，他们有时就像是蝼蚁，在这样一个冰冷的城市中末路求生。

　　江理看着周遭的一切，开口道：“这里曾经是我小时候的家。”

　　瞿瑶有些震惊，江理拉着她，在周围的一家露天奶茶店坐下，椅子冰凉，江理的话也冰凉。

　　江理：“江北年就像是只潜藏于黑暗的老鼠，让人厌恶至极。”他这样道：“他以前也是在这里务工的人，住在这样一个简陋又狭小的地下室里，他每天的工作都徘徊在餐厅和街道上。”

　　“他白天在街上发传单，晚上呢就在餐厅里端盘子，你知道这一切有多恶心吗？”

　　瞿瑶握住他的手，示意他可以信赖她。

　　江理忍了忍厌恶感，接着说：“他和何洁的相遇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他在路上发传单时就看上了何洁，那个时候的何洁在距离那家餐厅不远处的画室上班。”

　　“谁能想到那么恶心的女人也会有这么艺术的爱好。江北年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爱上了她，不知道是命还是什么，老天还真给他走狗屎运了。”

　　“有一次，江北年在外面发传单，何洁那个时候刚分手，像是喝醉了酒，她大吵大闹的，江北年就偷偷跟在她的身后，何洁可能是意识模糊吧，过红绿灯时也没有看，就直直走了过去。江北年就这样有了可乘之机。”

　　“那个时候的何洁极其脆弱，你知道，人在崩溃时如果有一个依靠那是多么重要。就这样他们两个就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之后，何洁就像是疯了一样不顾所有人的劝阻一心扑在了他的身上，之后尽管知道他住在这样一个阴暗的地方她也依旧吵着闹着，依旧要嫁给他。真实讽刺啊，你可能永远也想不到她是怎么逼所有人承认他们的婚姻的。”

　　“未婚先孕，呵哈哈……真是可笑，她就用我威胁了所有人，就这样她也恨透了我。她的失败，她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在我有记忆之后，他们就一直在吵架，无休无息的吵，每天喝完的酒瓶和碎掉的酒瓶玻璃就是他们罪恶的战场，而那时的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就这么捂着耳朵，自己一个人蹲在房间里，我不敢出声，我像个懦夫一样躲着，因为我害怕那战火会引到我身上。”

　　“再之后就是他们的出轨，先是何洁，再是江北年，他们从没有真正在乎过我的感受，我在这样的家庭里到底会演变成什么样的人。”江理自嘲的笑了笑：“我想，他们也不会在乎，对于他们而言，我就是个累赘而已。他们一切罪恶的开始。”

瞿瑶从来不知道江理竟然经历了这么多，他明明这么强大，但终究还是自己不了解他。

　　瞿瑶尽管心疼到难以呼吸，但她还是听了下去。

　　“我想在我艰难的儿童时期还是有些慰藉的，就比如何娜。她很爱发善心，她从小就励志于当一名老师，在何洁与江北年这段婚姻里她也一直持的反对态度，可终究拗不过，眼看着灾难爆发。”

　　“她把她的愧疚都散发到了我的身上，从我上了小学开始，她就时不时来我家一趟，有时他们两个闹得厉害了，我就会被她带到她家过夜，用着最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也是就这样被她逼着才没变成反社会吧。”

　　瞿瑶把头靠在他的手腕上，希望给他一点安慰，哪怕弥补不了过去。

　　“心疼了？”江理摸着瞿瑶的头发，瞿瑶点了点头，没吭声。

　　“那接着呢？”她小声说着，手指摩擦过他的掌心，弄得江理浑身麻痒。

　　“别乱碰。”江理握住她的手，压低声音时格外好听。

　　瞿瑶动了动头，又摇了摇头，像是在无声的抗议一样。

　　“接下来就是我的流氓史了，你真要听？”

　　“嗯。”

　　“好吧。再之后就是我上了初中，那个时候江北年和何洁总算是离婚了，我被丢给了江北年，而何洁摇身一变嫁给了程洋的父亲。”

　　“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她是个小三，我本想着这样也好，没人管也自在，但总逃不过何娜的魔咒，到现在也是。其实那时候我挺不喜欢她的，我觉得她就是发善心发习惯了，明明他们都离婚了还来发善心，就经常逆着她的话干。”

　　“她不让我去打架，我偏要去那一片小混混里当刺头，他不喜欢我学奥数希望我学书法，我就偏要在奥数领域做出点名堂来，这一来二去的，我想她也累了，再说她又调到了一中，更是没空在和我软磨硬泡，所以我中考时本来不想考高中的。”

　　瞿瑶：“嗯……那是什么改观了你？”

　　江理眼神微眯：“是江北年。我初三那一年他突然变了，我们搬出了地下室，他也托了朋友借了钱，开始了正经工作。”

　　“我不知道是什么改观了他，但之后据我所知，何娜曾找过他很多次，何洁也找过他，我想可能是我吧，为了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为了向所有人证明他可以养好我，就可以为此做出重大改变。”

　　瞿瑶：“那看起来他还是愿意为了你去改变的。”

　　江理冷笑了一声：“是啊，或许吧。”

　　“之后我中考就随便考了考，没想到竟然进了一中。”

　　瞿瑶斟酌着他的话：“随便考一考？”瞿瑶轻笑了一下：“我男朋友还挺厉害。”

　　江理被这个“男朋友”好像戳到了，又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像是傲娇？

　　瞿瑶捉住他的手，慢慢抬起脸，看向他时仿佛有一束光从他们眼前掠过，瞿瑶眨了眨眼，她看着江理的喉结明显的滚动了一下。

　　瞿瑶的耳朵红了，就那么一瞬间，他们的耳朵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