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江理每天下午都会提前离开学校,没有任何提前的招呼,没告诉任何人原因和地点,只是无声无息的,仿佛又回到了高一那年,独自一人。
瞿瑶有想过再去试探性的问一问,但又仔细想时总觉得问什么他都难以回答,江理这种人就是一个典型的两面极端,他爱一个人会全身心地投入,封闭自己也是无懈可击。
就这迂回的时日里,瞿瑶又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乔月因为父母调动问题可能要出国了。
这个消息一瞬间就打破了这些天瞿瑶的另一个苦闷,这也意味着她和刘松的感情即将面临一个选择。
放弃或者等待。
那天下午谁也不知道刘松去了哪里,而乔月又哭了多久。
无缘无故的暴风雨似乎总爱这样,总爱打破风平浪静。
“你说我们还会见面吗?”
这是那天下午乔月问瞿瑶最多的问题,瞿瑶吸了吸鼻子,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现在的她和江理已然是一团乱麻,在这个节骨眼她又再次如坠冰窟。
这个问题或许并不该问她,瞿瑶想,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而言,任何的分别,感情总会因为被迫分别而被冲散,他们就像行驶在茫茫大海上的小船,只是因为一场暂时的停靠让他们相遇,但等风暴暂停,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面前还有整片大海,谁也说不准在这大海里还有几万分之一的可能相遇,但现实就是寥寥无几。
世界不会因为一场遗憾而违背自身的规律,因为在这无穷无尽的漩涡深处潜藏的又岂止千万,他们同样被这世俗洪流所扰,他们无数对或许都像现在的乔月刘松,他们在选择中犹豫,权衡利弊下祝福彼此。
或许这就是成年人的取舍吧,他们不会为了一时意气去毁了另一个人,毕竟相遇过就已经那么不可思议了。
瞿瑶漫步在南街老巷里,沿着自己最熟悉且走过无数遍的小道上再次让自己尽力平静。
她突然想起了杨华生,在她们那个年代里是否会比现在更加困难,是否自主的感情选择都是奢侈的,是否人言可畏,离散更多。
她慢慢抬起头,看着满天的星星,这里面会有江理的秘密或者遗憾吗,他现在在哪里,在想什么呢?
谁也不知道。
江理在当天晚上给瞿瑶打了一通电话。
那是可能是阴差阳错一般第一通瞿瑶并没有接到,直到第二通响了半天之后江理才听到了“叮”的一声。
“喂——”
江理的声音有些哑,瞿瑶把手机打开免提后坐在了身旁的椅子上擦头发。
瞿瑶轻声哼了一下,继续听江理说。
“我都知道了,乔月和刘松的事,抱歉啊,我今天走的太早了,所以没有……我……”
江理顿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但瞿瑶明显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愧疚,那一瞬间那种心疼的感觉再次汹涌而来,宛如突如其来的大潮瞬时击溃了堤坝,撕开了口子的一瞬,一发不可收拾。
刚刚洗过的头发还在向下滴落水珠,棉质的睡裙上沾染上了水渍,一滴又一滴。
“你还好吗?我想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所有的勇气也都用在打架和冲动上了,却到了现在……一句安慰的话都想不出来,真失败啊……”
“江理——!”
瞿瑶出声打断他,霎时浮沉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一般,悄无声息。
“你到底怎么了,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你也不会道歉,不会软弱。不值得的……”
瞿瑶压抑着哭腔,用那近乎不可闻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不值得的。”
黑夜里少女低声啜泣,窗外乌云密布,星星都失了色。
电话另一头的人久久沉默,他像是刻意隐忍,又像是山雨欲来的那种平静一般,低声的呜咽。
良久,少女慢慢抬起了头,盯着眼前亮着的屏幕希望能和他对视,能让他真正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
“江理,我不是什么易碎的工艺品,你不用时刻都小心翼翼的,我不希望你为了我丢弃了自己,我喜欢的是那个张扬的你,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你,是可以为了一个模型与我争执,然后可以大声告诉我爱我的江理,而不是现在道歉的你。”
“你到底是谁啊?你把……把他……还给我——!”
最后的几个字瞿瑶几乎是喊出来的,她哭着,喊着,她想让对面那个人知道,“我爱你!”
所以甘愿为了你去挑战自己,你能不能也看看我,别再把我当什么也不懂的保护品了好吗?
电话那头久久的沉默了,他像是释怀了,如释负重般的吐出了口气,对着瞿瑶也对着自己。
“阿瑶,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江理连着喊了三声,一声比一声干脆,更加深刻,更加侵入人心。
瞿瑶愣了一下,这三声仿若窥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深刻且让人心疼。
“我会记得的,江理……我永远都不会忘了这句话的重量,所以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了吗?”
瞿瑶尽力调整了呼吸,突然间瞿瑶似乎在电话的另一边听见了一声叫喊,旋即电话就被挂断了。
瞿瑶瞳孔微张,大口的呼吸着空气,她看着逐渐熄灭的屏幕慢慢归于平静,看着刚刚仿若山河崩塌般的气势霎时就安静了,她慢慢闭上眼睛,用力的攥紧了手指。
江理快速的冲进病房,喧闹的病房里围满了医生和护士,他们七嘴八舌的同江北年交谈,而江北年只是一味地大喊大叫,而何洁只是侧身躺在床上,一动都没动。
那个场面滑稽极了,许是任何人在场都会崩溃的程度 ,而这个担子却落在了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身上。
江理沉默着,他眼神木讷的盯着江北年,那一刻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厌恶和冷漠,他恨透了眼前这个人。
如果上天真的有惩罚的话,他希望江北年能立刻去死。
江理僵硬的推开了周围的医生,手臂上青筋暴起,他叫喊着冲上去抓住了江北年的衣服领子,右手奋力抬起,一下又一下的打着面前这个令他恨之入骨的男人,江北年痛叫着,一双手痉挛着抓着面前发疯了一般的儿子,鲜血在他们眼前炸开,何洁叫喊着把自己蜷缩起来。
他好恨啊!
好恨啊!
为什么,为什么——
病房慌乱而无序,所有人都在制止,在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