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由于牵扯到期末评选，早已不打算参加旅行的瞿瑶还是去了，杨华生也托给了周边邻居照顾，南街人家都热心，看是瞿瑶一家都争着抢着要去管，瞿瑶总是觉得不太安心，总觉得亏欠人家。

　　杨华生起初是持保留态度的，但一听瞿瑶要牺牲自己来照顾她，第一个不答应。瞿瑶实在拗不过她，刚巧周边邻居知道了这个消息，要来帮忙，瞿瑶也犹豫了。

　　那天晚上杨华生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和瞿瑶谈心，暖黄色的灯光落在她们两个人身上，一片温柔。

　　杨华生总爱让瞿瑶躺在她的大腿上，自己一手拍着她的背，一边小声讲着故事。那是瞿瑶觉得最安全的一瞬间，每每一有这种机会她都会待的久一点，等到那篇故事即将步入结尾，自己也有了困意才会催促着杨华生回屋睡觉。

　　但这次杨华生的腿受了伤，瞿瑶见她打着绷带的那条腿安安静静的搭在茶几上，但杨华生竭力拍着她那条没有受伤的腿示意她躺下。

　　瞿瑶犹豫着躺下时特意减轻了自己的重量，侧躺着把自己的重心全部压在自己肩膀那里。

　　杨华生用手轻拍她的脊背，力道不轻不重。

　　回忆与现实重叠，瞿瑶闭上眼仔细回想着往常，想着自己，想着杨华生，想着江理。

　　杨华生的声音温柔，说起话来又总爱压腔调，就像民国时的大家闺秀一样，处处透露着优雅柔美。

　　瞿瑶想或许杨华生就是吧，她不常和她诉说她的人生经历，但说的最多的就是她年轻时的挚友霍蓝宜。

　　她说她和霍蓝宜一辈子没有嫁人，两人既是朋友，又是家人。在她曾经最无助的时候她是依靠，在曾经那个小心翼翼的年代她们是彼此活下去的勇气。

　　她们曾许诺过一辈子，一起看山河巨变，可事实总难如愿，她在那个最美好的年纪生病了，杨华生大哭过，也试图想要去改变过，可什么都没有用。

　　瞿瑶记得，杨华生每每讲这些的时候都会哭，她说蓝宜死的时候很安详，自己也陪着她，但总觉得难受，就像是自己拼了命要抓住的东西终于得到后又消失了，无影无踪，连自己未来要去哪里找都不知道。

　　她们在医院花园里拍了最后一张照片，照片中霍蓝宜脸色苍白，但眉眼仍藏着笑意。

　　据杨华生回忆，那是她四十岁生日的当天，2002年，她和霍蓝宜本来打算偷摸出来吃饭的，但临出门时被医生逮了个正着。

　　医生冷着脸，狠狠把训斥了她们一顿。霍蓝宜是那种小家碧玉样式的，模样小巧可爱，撒的一手好娇。

　　杨华生每次说起瞿瑶对她撒娇的德行简直就和她如出一辙。

　　霍蓝宜再次被困在了医院里，她噘着嘴看着杨华生，那双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一样。

　　“华生。”她这样唤。

　　霍蓝宜第一次听这个名字的时候还以为是个男生，而且是那种留洋回来的温柔款。

　　可谁能想到她竟是个女人，而且一点也不温柔。

　　“不行。”杨华生说。

　　霍蓝宜气的把头撇到一边不看她，整张小脸只有嘴唇有些红润色。

　　她看向窗外，四月份的气候正是宜人，百花盛开，难掩生机。而她现在只有羡慕的份，她的肿瘤又恶化了，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这个春天。

　　她想着，冷不丁冒出句话，“我们不去外面，在院子里怎么样。”

　　杨华生愣了一下，走了过去一把揽住她的脊背。

　　她又瘦了，浑身就剩下了这副骨头架子，整个人单薄的像张易碎的纸，一不小心哪里力气用大了都会留下裂痕。

　　霍蓝宜还是固执的看着窗外，眼睛里映射着满园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