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从此以后，没了以后

那么，他以前是怎样的人呢？

一头干净的黑色头发贴在鬓角，眸子里总是流转着阳光般的温暖

他以前还特别爱笑，像是天空未飘下来的雪花折射着太阳的光，让人挪不开眼。

姜姜说，小宋笑起来真好看，像个小太阳，让人看了心里觉着暖暖的。

可是，那一天过后，他的生活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你看，他又想起了那一天。他又回到了那一天。

每一场"祭礼"开始前，他都会不由自主地被迫回忆一遍，被迫感受一次那种万箭穿心、粉骨碎身的感觉。

永无止境，百般轮回，只要他还活着，活着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要经历这种煎熬和折磨。

那一天，当他真正到达现场，那昏暗肮脏的走廊，身边匆匆而过的面色凝重的警员，醒目刺眼的警戒线，法医们冰冷的器械，空气中浓烈腥甜的血腥味，视线再一移，便是躺在血泊中的………

她。

那真的是她。

在从美国赶回来的飞机上，在机场，在车上，他还有一千种一万种说辞可以麻痹、欺骗、催眠自己——那都是网传而已。不是真的。她一定还好好地在家里，她一定还活着。

"姐姐……姐姐……予甜…姜予甜……姜予甜你不要这样对我……你醒醒啊…你醒醒……我求求你醒过来……"

胸腔里翻腾的哽咽和刺痛，都被用力地压进了身体的内部。像是月球上剧烈的陨石撞击，或者赤红色的蘑菇云爆炸，被真空阻隔之后，万籁俱寂，空洞无声。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这个自己一生中最爱的女人，被盖上白布，放到担架上，两名脸色沉痛的警察慢慢地，慢慢地将她抬上车。

车门合上，车子开走的时候，卷起的灰尘模糊了他的视线，也带走了他的最后一丝希望。

他眼底如萤火般微弱的光芒彻底地熄灭了。

——他甚至都没能再同她说上最后一句话。

他知道他所在的方向，他只想看看她，这一生那最后的一眼想要看看她，把她好好地记住了。

人们都说若是有足够的执念，哪怕到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入了轮回道，那执念的印记依然无法磨灭。他可以带着这印记投胎转世，寻到她，守着她。她不记得也没关系，他记着，他念着，他去爱她。

“小予……小予……小予…别走…”

“不要...求求你……别离开我...”

宋亚轩发不出声音来，周边的一切声音把他给夺去了，他颤抖着撑起身体，用发不出声音的嗓子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

直到连嘴唇的张合都做不到了，他的眼睛还是没有闭上

他那样温柔而眷恋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触及她的骨相和灵魂，描摹了千千万万遍，熟悉到闭上眼睛也可以描摹出每一个细节，可是到了最后，他还是舍不得移开眼睛。

刘耀文和贺峻霖一起上前去拉住他，均被他挣扎着狠狠甩开，他追着法医的车跑，追着，跑着，哭喊着，直到车子拐了个弯，再也看不见。

凄风苦雨的街道上，爆发出了男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终其一生，他都走不出去了。

那天过后，宋亚轩经常做梦。次次从梦中惊醒，他都全身冷汗、手脚冰凉。

梦境仿佛轮回，让他一次次地回到失去她的那个黄昏，而那痛感就像利刃凌迟，在梦里依然清晰可辨。

他多么希望，多么希望这是上天给予的某种垂怜，能够让他在最后时刻再对她说些什么，可就算是在梦里，他都没能和她说上一句话。

直到这一刻，蓦然回首，他才意识到，原来她是那么那么地重要。

那种如巨浪般袭来的悔恨、自责和悲痛，在这一个瞬间，撕毁了这个少年所有的理智，一点一点地把他撕成一片一片，再也拼不成一个人形。

他忘了自己是怎样离开的那里。

只感觉，时间永恒地停留在了那一刻，没有灯火，世界一片黑暗

宋亚轩曾经笑这样的句子傻，矫情，又虚伪又做作，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无知和浅薄。

她的笑脸，她温柔的声音，她的身影，这一切的一切，都变成了他最深的诅咒。

就让他永远地踩在黑暗里吧，以她的笑容为灯，把所有的记忆延长为人生

———苍天啊，有一天自己竟然也可以这么地爱一个人！原来，不只是呼吸才叫活着。

她是谁？她是你的谁？她为什么这么重要？

他现在也已经无法再回答了。

当你看到她，一切都变得不同，突然之间，把你绑在地球上的不是重力，而是她，其他的事情不再重要，你愿意为她做任何事，为她成为任何人。

哪怕是魔鬼。

宋亚轩张开嘴大哭，冷风像是水银一样倒灌进温热的胸腔中，一瞬间攥紧心脏。

他的眼睛哭得发疼，胸腔里一阵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像是被巨大的石块砸碎的落地窗，凌乱的碎片散落下来朝着心脏最柔软的地方深深浅浅地扎下去，血液汩汩地往外冒。

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提醒他，是的，即使他到现在都还不愿意承认——她已经不在了。她死了。

什么？死？她？甜甜？这几个字联系到了一起，击溃了他最后的信念。

他终于把爱说出了口，在她再也无法做出任何的回应之后。

不知道三生石畔，她还会不会记得，那曾经的相遇。

他后悔所有的一切，后悔所有的事情，他也不知道是哪个节点出了问题？难道他不该从中政法退学？他不该进入娱乐圈？他不该答应李飞去美国集训？他不该认识她和爱上姜予甜？？

还是像飞总、耀文说的那样，把她的记忆全部抹在脑后，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那样去重新开始生活？move on？？？

keep away from her？？？forget her？？？？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真有这么一天的话，他宁愿去死。

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说爱她呢？How？Why？

她是豪门阔少严浩翔的妻子，她结婚的时候，自己都还是一个未成年小男生。

他遇到她的时候，她无名指上的钻戒就已经刺痛和灼伤了他的眼，却也宣告了他和她不会有任何结果。

她和他从未接过吻，从未做过爱，甚至连仅有的一次牵手都还是在《奔跑吧兄弟》节目中玩"两人三足"游戏的时候。

柏拉图也许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谎言吧。

她甚至从未发觉自己对她的情感。在两人的工作当中她能做到保持一种舒服而合适的距离，即使是组成cp"姜子牙"，她都能把握得准那个"度"。

很多时候，他只要她好好的，知道她在这个世界上某一个地方好好地生活着，就足够了。

她一直一直，只要是关心和帮助自己，都是以姐姐的身份。

她总说他年轻，还是个小男孩，不懂得世间太多完满的美好，太难得。

以后的人生路还很长，有很多东西，强求不来。可是，他好想告诉她，你不过就比我早来了这个世界三年而已。

直到如今，宋亚轩才懂了，什么叫"有很多东西，强求不来"。只不过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

他也知道，知道她爱严浩翔爱得要疯掉了。

她告诉过自己，就算严浩翔是个火坑，她也要跳。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见了黄河也不死心。她爱严浩翔爱到不知天地为何物，她愿意为了这个男人做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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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自己也愿意为了她，做一切事情一样。

他不理解，不明白那个人除了家里有钱，人长得帅，还有什么好。

张真源却很现实又很残忍地告诉自己，以上两点，就足够了。

不，张哥他肯定是在撒谎。

因为他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

他爱的姜姜，不是那种虚荣的、没有原则的女孩子。

那么严浩翔是个怎样的人？

他笑了，笑得好大声啊。

他都不愿意再多看和多提这个人，哪怕就一下。

太嫉妒了。

嫉妒得快要发疯了。

可是，如果，如果姜姜知道自己也爱她呢？

如果她知道自己真的愿意为了她做任何事情，只要她爱自己，只要她看自己一眼，他甚至可以为了她让这漫天的飞雪不再下了。

只要你爱我，让我把这世界改天换地我也在所不惜。

可是她不爱他，她只爱严浩翔。

于是这一切的前提瞬间都不成立了。

自己瞬间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一个仿佛试图破坏别人幸福婚姻的男小三。

那么，如果，她能一直这样平安喜乐地生活下去，那或许也是他今生最大的心愿了。除此之外，他别无他求。

可是从此以后，却再也没了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