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好像是过了很久,枕尘才忽然想起,他其实早已经陪江澄度过了他的低谷时期。——只是,那真的是他吗?
枕尘捂住了自己的脸,心里喃喃:那么冷漠的我,真的是我吗?……我其实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悲天悯人,对吗?
枕尘在心里质问自己为什么在那一天不好好安慰江澄,反倒是那么无动于衷?
他不知道。所以才更加痛苦。
晚来的自责和愧疚几乎将他淹没,枕尘心知事情已经发生过了,所以再多的情绪也没什么用。
晚饭时同样是江澄发觉了他的不对,他给枕尘倒了杯水,问:“怎么了?”
听到这句话,枕尘戳了戳自己碗里的饭,眉眼间终于流露出一丝难过。他沉默了一会,放下筷子,抬起头很认真地问江澄:“江澄,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一件很过分的事情,你会不会恨我?”
江澄一愣。他不知是什么让枕尘会这般痛苦,好一会才说:“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些?”他拧眉片刻,想不通,问,“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应该是对不起的。
枕尘想了想,十分难过地点了点头:“嗯。”
“是什么事?”
他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天不怕地不怕、没心没肺没记性的枕尘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这话让枕尘憋了一会,还是不想瞒他,如实道:“你会不会觉得,那一天的我,有点太冷漠了?”
好歹是相处了这么多年的兄弟,江澄一听就明白他在说什么,闻言愣了很久,方才艰涩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那一天于他们两人而言,无疑都是一件无法磨灭的痛苦事。
枕尘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江澄就说:“没有,你很好,别多想了。”
然而他们都知道,并不是枕尘多想,而是事实就是如此,那一天的枕尘,确实是有些不一样。
但是不管怎样,枕尘都是陪着他一起度过了难关的人,也从来没有放弃过他,所以真相究竟是如何,就都不重要了。
枕尘看懂了江澄的想法,难免有些失神地想道:可如果那只是开始呢?
他在心里反问自己。江澄却是不知道他的想法,只说:“行了,好好吃饭,一会有事跟你说。”他说着,夹了块枕尘爱吃的黄豆茄子放他碗里。
这一桌子上,菜倒是不多,却有大半都是枕尘爱吃的。只是他今日胃口不佳,所以难免会剩下很多。
虽说心事没有全部了结,但好歹解开了一半,如今又看到酸甜的黄豆茄子,枕尘算是开心了一点,拿起勺子又盛了两勺,端起碗就开吃。
江澄看到这才放下心,垂眸又拿起筷子,面上不喜不悲。
他现在是宗主了,不是每次都有时间回来吃饭,同样枕尘也是如此,不知道是为什么而奔波着。
云梦江氏最开始是江澄一个人撑着,后来枕尘回来了,他手中的担子就轻了一些。——因为枕尘处事快狠,甭管有什么内情,先带下去就是了。若是不服气也没办法,他总能有各种各样的办法让你不得不配合他。
同样这也是因为两个人的身份不同。枕尘也说了,他是宗主,这样的事情最好不要像自己一样任性,不然旁人可能只是面上从众,心底不知道有多不平呢。但是枕尘就无所谓了,他是家臣,不喜欢管人,所以也不用在乎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要自己觉得是,就先抓起来考察,不配合就武力解决。日后就算他们想要报复那也没办法。因为家臣可以叛逃,但宗主就不行了,他必须得扛着,总不能丢下家族就自己跑了。那可真就成光杆司令了。
江澄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总是纵着他,很多时候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旁人眼里他要比枕尘好说话一点。——因为枕尘只是跟你说话,而江澄却是他的上司,可以直接越过他处理事情。
不过枕尘才不会在意呢,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必须得让旁人知道,在这江家,江澄才是权利本身,任何人都不能欺辱他。
就连风头最盛、似乎是鬼道第一人的夷陵老祖,也要低他一头。他能在云梦兴风作浪,仗着的无非就是江澄宠他。
无形中,削弱枕尘自带的威险性,增强江澄的实力,这才是最主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