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各显神通

琴声终了，上好的焦尾古琴收尾时一声啼鸣，仿佛勾了安阳的魂，她一路跟着琴声寻向所志，可是琴声戛然而止仿佛在嘲讽她永远都功亏一篑一样，她突然悲从中来，坐在地上撒起泼来嚎啕大哭。

　　小院里诗如瑾猛的一个激灵，他可是堂堂的魔尊，听力超人，本来和安若这厢烛火摇曳正是一场暧昧的开始，却被一个女人哭丧一样的嚎叫吓了一跳，安若看诗如瑾一抖好像被吓到的狗狗……居然露出一个狡黠的坏笑:“怎么了？”

　　“听到一个破锣嗓子，吓我一跳。”

　　“难不成附近有野兽不成？”

　　诗如瑾揉了揉耳朵，安若掩面偷笑。

　　诗如瑾有一种错觉，她还是那个涉世未深古灵精怪的女孩，他们之间总是那么轻松惬意。诗如瑾缓缓的上前一步，拉进两人的距离，四目相对时安若也俏皮的点起了脚，突然——诗如瑾有些崩溃的揉了揉头发:“谁啊，敢坏了本少爷的好事！”诗如瑾气冲冲的出去找罪魁祸首算账。

　　安阳发疯的一样又哭又叫，凭什么她受尽欺凌好不容易找到点希望又这么轻易的破灭？突然一个身段儿风流雌雄莫辨的美人出现在了安阳面前，那人面沉似水，吓得安阳一个激灵。

　　“你，你，你是谁啊？”

　　“我是谁不重要，你在这里鬼鬼祟祟有什么居心？”

　　夕颜提着莲花灯笼息凝神的陪在安若的身边一同查看究竟怎么了，不光是安若，就连夕颜也有些好奇了，什么人能发出蛤蟆一样喋喋喋的声音！

　　“如瑾，怎么了？”安若柔声细语。

　　“没事，就是这么一个又丑又臭的女人半夜三更在这里鬼鬼祟祟，喂！你是不是给天雷劈了渡劫失败了才这幅德行？”

　　“你！”安阳嘴笨，她想着没想到这么好看的人能这样出口伤人，这说话也忒损了。只是她刚想说什么，一抬头看到了光彩照人的安若，突然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扑过去揪住了安若的裙摆。

　　“安若，安若！我是安阳，你认得我的对不对，你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夕颜嫌恶的把安阳推开，安若波澜不惊的说。

　　“安若，好歹我也是你的姐姐，从前在宫里我也是什么都让着你敬着你的，你拿我取乐我也从来都是报之一笑……”

　　“更深露重的，你到底想说什么？”安若对她十分冷淡。

　　“若儿怕冷，我们还是回屋去吧。”诗如瑾对她温情的说。

　　安阳见安若要走拼了命的从地上爬起来，跟了上去。却被夕颜挡在了门外，安阳声泪俱下的哀求:“安若妹妹，求你了帮帮我吧……难道你就忍心看着你的亲人被人欺凌吗？难道你就看着那南乔小人得志不成？”

　　“总让她在外面哭嚎也是不妥。”

　　或许是她哭闹得太厉害，连旁屋养伤的小雪都被惊动了，她披了一件暖和的斗篷有些不满:“谁啊，吵死了，深更半夜扰人清梦好生可恶！”小雪怒火腾腾的看着那个哭闹得女人，总觉得有些眼熟:“安阳？你没死？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因为小雪之前保护安若受了点皮肉伤，伤口不爱好因为炎症她有时候会发高热，这几天都睡得不好，今天刚好一点，没想到就有人这么不识相，更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安阳，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这边主屋里安若吹了吹茶碗中盘旋的茶叶仿佛施舍一样的说:“还是让她进来说吧。”

　　诗如瑾阴着脸把安阳拎进去毫不怜惜的往地上一丢。

　　“你非要闹着见我们良娣究竟有什么事？总不是为了攀龙附凤吧？”小雪说话不可谓不毒。

　　“什么叫攀龙附凤？我也是货真价实的公主，就算是前朝公主，我也是陛下的血脉，不像你得意忘形没有规矩体统！我看你跟南乔那贱人一样，心术不正！”安阳受了这么多委屈，总有绷不住的时候。

　　“良娣你看她，当着您的面她都欺负我！她一定是有事求你。”小雪轻轻的拉着安若的袖子半是撒娇的说:“依奴婢看，她有事相求还敢这么蛮横无理，没准您帮了她还要被人反咬一口！”

　　“都住口！”诗如瑾头都快大了，还真是三个女人一台戏啊。

　　“你说你有冤屈，你有怨气人生在世又岂能事事称心如意？更何况我又不是大理寺卿伸张正义的事也轮不到我越俎代庖不是？”

　　“可……我们是家人啊。那萧艾道貌岸然嘴甜心苦，负了我在先，南乔又嫉妒成性非要把我置之死地，还害了我的孩子，更可恨的是我刚刚小产就被她买去为奴为婢，还……还安排人刁难我毒打我……”

　　安若听来听去也没从安阳嘴里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若不是她想知道京师发生了什么怎么可能跟安阳多费口舌。

　　安阳一边悲悲切切的说着自己悲惨的命运，妄图能有人同情她，有所依靠才能报仇雪耻！她的故事真真假假的说过那么多次了倒也是烂熟于心了，一边说她还用余光打量诗如瑾，男人果然都一样，要么垂涎美色，要么享受别人推崇备至的目光，道貌岸然男盗女娼。

　　小雪听着安阳的遭遇总觉得是安阳咎由自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更何况她看不起安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刚刚安阳居然用那么觊觎的眼光看着诗如瑾，真让她作呕。此刻她轻蔑的说着风凉话:“安阳，话也不能这么说吧，一个巴掌拍不响不是？你若真有志气反正得了自由天大地大去过逍遥日子不好吗？还不是舍不得荣华富贵，把自己说的一往情深的，亏你说得出来！”

　　“你！”

　　“你什么你，我说的是事实你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货色，自不量力异想天开，要不是你肖想萧艾已久把梦里的事儿都当真了你能有今天的下场？你和南乔同吃同住，本事不济还好意思怨天尤人……呵，别让人笑掉大牙了。”

　　“我究竟哪里得罪你了，你要处处和我作对！”

　　“得罪我？凭你也配，我就是看不惯你自作多情的样子。”

　　安阳和小雪吵得不可开交，诗如瑾看安若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就当瓦舍听戏让她们吵去吧。

　　梆子响了四声，已经是四更天了，燕云祁居然带人连夜来接安若回府。他和洛凝的话都已经说到那个份上又被人一激，他就风风火火的来诗如瑾这里接人了。

　　这城郊别院还是燕云祁他们未入主洛阳时的一个联络地，请君入瓮的计划成功后他知道诗如瑾必定会带着安若来这里暂避一时，安若大仇未报不会离自己而去，所以他并不担心这两个人远走高飞，可是自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卿卿我我他怎么忍得了！夕颜面无表情的进屋禀告诗如瑾和安若:“公子，良娣，太子殿下的马车到了。”

　　诗如瑾苦笑，相聚总是短暂的。

　　燕云祁龙行虎步，到了切近。

　　“给殿下请安。”安若率先行礼

　　“免了，这里太简陋了让若儿住在这里真是受委屈了。”

　　诗如瑾见到燕云祁来了，有些拘束的招呼:“来了。”

　　燕云祁熟视无睹诗如瑾的不自在反而亲热的跟诗如瑾勾肩搭背:“你小子，这趟辛苦你了，以后就别走了留在洛阳吧，这个宅子就送给你了，不过还是太简陋了，等赶明儿孤让人给你翻修一下，要不孤好人做到底，给你物色几个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怎么样？”

　　“多谢殿下厚爱。”诗如瑾怎么会听不出燕云祁的试探，只是他还是不死心的看向安若，可是安若对此事毫无疑议。“那就劳烦殿下给我物色些能歌善舞，品貌双绝的人间绝色吧。”

　　安若居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诗公子这是要娶个头牌花魁不成？”

　　一旁的小雪闻言倒是有些激动，论姿色她与安若算得上各有千秋，论琴棋书画她还略胜一筹，从小安若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向来唯我独尊，从没有人苛求她要学什么，安若做什么向来都是随心所欲，而她就不同了寒暑不侵的练习女红刺绣琴棋书画，她满含期待的等着安若开口顺理成章的把自己许配给诗如瑾。诗如瑾相貌堂堂，与自己也是郎才女貌，正如当初安若承诺的那样，太子府是一滩浑水自己何必搅和进去，嫁给诗如瑾做正妻，这不就是最好的归宿吗？可是安若却揶揄道:“依我看，那万悦楼里的姑娘春兰秋菊各有味道……”

　　“也是，孤和良娣就是在那个时候相识的，那时候孤就情根深种不能自拔，如瑾没准也能在那里觅得真爱。”

　　小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你来我往的斗法，心里却忍不住多心，他们一唱一和的不啻于羞辱自己，难道自己都比不过那烟花女子？

　　“玩笑归玩笑。”燕云祁点到为止换了个话题说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呢，这么热闹？”

　　众人这才看向被遗忘的安阳，小雪一马当先的说:“启禀殿下，这贼人名叫南乔，是金陵郡王妃的陪嫁丫头，想必是恃宠而骄不安分惹怒了王妃，才被发卖到这儿来，我们良娣心地善良，看她快要冻饿而死才让她进屋暖和暖和歇歇脚。”

　　安阳浑身发抖，她有些害怕先机被小雪占了，不过她更多的是兴奋，安若到底是有本事能把太子和那个什么诗如瑾玩的团团转，感情你也跟我一样啊……不得不说此刻的安阳觉得离安若更近了些。原来你与我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你的高贵都是装出来的！

　　安若莞尔一笑制止了小雪:“好了小雪，得饶人处且饶人，我想她也受了教训了，殿下，若儿有个不情之请……”

　　“若儿不必多礼，有什么话你我之间还需要客套吗？”

　　“殿下可否准许臣妾把她留在身边？”

　　小雪第一个出言反对:“良娣，您居然要带着她？”

　　“放肆，良娣的决定你也敢随便置喙！”燕云祁教训道。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怕良娣引狼入室。”

　　“若儿，你看？”

　　安若并非真的想帮安阳，只是南乔也的确过分了点，安阳也真是倒霉透顶被自己的亲信坑成这样，真是遇人不淑，不过南乔既然有办法偷天换日，说明一直以来她都小看了她，万一南乔知道一些当年宫里发生的事情——

　　“这有何难，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小雪就由你来教南乔规矩如何？”

　　“是……”

　　回去的路上，燕云祁的伤还没有痊愈，所以今天他也跟安若坐了马车，安若靠在燕云祁的身上小憩，一副柔情蜜意的画面。小雪坐在角落里还是气鼓鼓的，夕颜居然也一反常态的坐在马车里，备受冷落的安阳只能跟车夫在外面喝冷风。快进城的时候，燕云祁才有些为难的说:“若儿，有件事……我……对不住你……”

　　安若抬起头惊讶的看着他。

　　“你的身份……由于太子妃事先并不知道我们的计划，她派人去紫竹林救我们，发现了穿着你衣服的婢女，就误以为是你，就给你办了水陆道场发了丧……”

　　安若就静静地听他解释。

　　“太子妃人不坏的，我还看到她亲手抄的往生经文，她就是强势嘴硬了点，你别怪她。”

　　安若轻轻一笑，能驱散这世间所有的阴霾，她重新靠在燕云祁的身上呵气如兰:“我当是什么事，能陪在殿下身边什么身份都不重要，原本这一切也是我从太子妃那里偷来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夕颜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为所动，小雪倒是十分震惊，她和安若从小一起长大，可是她好像今天才认清安若一样，左右逢源同时抓住两个男人的心，一个至尊至贵，一个郎艳独绝，她能游刃有余的周旋在他们中间……她想都不敢想，从前安若可是最讨厌长袖善舞这一套的。

　　“殿下就当我是个普通的侍妾就好，情之所钟贵在这个钟，若是能和殿下心意相通，若儿便也不负一生。”

　　皇宫紫宸殿。

　　一灯如豆，陛下坐在桌案后头睡意全无，他捧着靖王那幅狗屁不通的涂鸦，沉吟半晌，这受了委屈只敢偷偷画个画喝点酒才敢吹吹牛的人，怎么就吃了熊心豹子胆谋害太子了？更何况祁儿的身手燕云裕怎么比？再加上燕云裕一直高声喊冤，喊的嗓子都出血了，陛下就和更不忍心了。伺候陛下的黄门官来禀报:“陛下，皇后娘娘脱簪待罪跪在您寝殿门口……这毕竟入了秋娘娘穿的又单薄……您看……”

　　“皇后没有替靖王求情吗？”

　　“恕老奴多嘴，靖王是娘娘一手带大的孩子，怎么能不疼他呢？娘娘平日严厉不过是把自己对儿子的期望连带着寄托在了靖王身上，老话都说慈母多败儿，娘娘其实也疼着王爷呢，刚刚还大包大揽说是她自己教导无方给靖王开罪，娘娘那么爱惜容貌的人，头都磕破了……”

　　陛下听了这些话深深地叹息:“寡人有愧于她们母子啊。”

　　“那孙氏为了靖王也是哭天抢地，都哭晕过去两次了。”

　　“也罢，上天有好生之德，寡人也就权当没生过这个儿子。传寡人的旨意，革除靖王爵位，发配边关戴罪立功，非召不得回京！”陛下笔走龙蛇刷刷点点写下了圣旨，还是有些气闷写完了之后随手丢了毛笔，盖了大印晓谕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