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这只是让我对他有一点怀疑，就比如重生的不止我一个。不过如果他真的重生，肯定会主动离我八百米远，就像我对他避之唯恐不及一样。

毕竟，我们在最后，拥有的也只是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没什么可回想的。

说来可笑，我们分分合合纠缠不休，放弃和背叛穿插其中，就像上天定的姻缘，无论怎样试图摆脱都无能为力。

可最后留下的是什么呢？

只剩无尽的疲倦与防备，何苦呢？

只要拥有摆脱的机会，我相信不论是他还是我，都会牢牢抓住。

要说到爱，或许我们之间拥有过这种奇怪的东西，不过更多的却还是隔阂、忌惮和相敬如宾。我不知道他在外面是否养了情人……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并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自己手握的东西——事实上我一直在努力发展自己的势力，在商言商，和他的公司有合作也有对抗，一步步挣扎着爬到高处，我仍记得我当初发的誓，再苦再累也不敢停下脚步。

我们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下，但生活却并没什么重合和交心，事实上我本来想搬出去的，但是他说这会给双方的公司和股票带来一些不好的影响，我思量再三终究还是作罢。幸好睡觉时是分房睡的，他也从来不踏入我的私人领域，我们就像根本不熟的合租室友，除了早饭和偶尔的晚饭会坐在一起吃以外，在其他时间我几乎不会遇见他，这倒让我松了一口气。我本来打算请打扫和做饭的阿姨的，不过他说自己非常反感他人进入自己的私人领域，也不想在家里看到其他人的痕迹，所以我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最后决定是早饭两人轮流做，晚饭的话由于不知道会不会有应酬，所以在家吃的话自己做自己的那份，私人空间自己打扫，公共的地方两人轮流。

生活貌似步入了正轨，但我依旧感到恐慌和紧迫。

我永远也忘不了濒死的那段日子，我凭借着最后一缕求生的意识游到湖边，身上的伤口一层叠着一层，深可见骨鲜血淋漓。外翻的肉已经被水泡的发白，已经痛到感觉不到痛，只剩下麻木和无力，身体不受控制的抽搐着，冷到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我不敢闭上眼睛，因为我知道如果我闭上眼睛昏睡过去，就再也睁不开了……而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拜他所赐而已。

我不过是被利用到差点没了命罢了，这有什么呢?当初签下合约的我早就有了心里准备，一切都只不过是最糟糕的结果成了现实而已。不得不承认，凭心智，他确实胜过我许多，所以我一败涂地到差点变成一捧骨灰。也因此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下戒备和忌惮，因为怕是不知什么时候，我又会在自己懵懂无知时被利用，像一块丢去豺狼中转移视线的肉块一样粉身碎骨、九死一生，而下一次我怕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能被人救起了……而那时我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直到现在每每午夜梦回我总是被入骨的疼痛惊醒，一次次默念自己当初发的誓——我将掌控自己的命运，而不是受制于人。

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特别是他。

这是我用命换来的真理。

在临死前的一段时候我的身体状况极速下降，每日昏睡的时间占了大多数，清醒的时间一日比一日少。我知道不久后我将在黑暗中长眠。在我最后的时光中我只见过他一面。在我苏醒时看见他坐在我病床旁的椅子上，依然穿着笔挺的西装，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莫名有种憔悴的感觉。他目光冷凝而深沉的看着我，猛地吓了我一跳。

“你怎么来了?”

他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片刻后嗓音沙哑的问我一个让我颇觉意外的问题：“你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是遗言吗?你不说我还没有想起来，话说我还没有立遗言呢。”我语气轻快的回答，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色好像更差了，“谁会想到自己会死这么早呢。”我笑了一下，有点无可奈何。

“算是吧。”他语气含糊，“只是问一下。”

“我也没什么愿望，反正人都要死了，什么也带不走。”我撅了撅嘴，“这辈子是没什么希望啦，要是有下辈子的话，就希望我能活的自在快乐吧。”我看着他那张冷漠的脸，有些意兴阑珊，“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之间虽然……”我没有说出来，但他一定明白，“好歹有个名分，你就诚心祝我下辈子过的好点就行。”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色很难看，可能是我的样子太狼狈了让他看不惯?人临死前的样子总归是不大好看的，我自己也心中有数。果然之后我再也没见到他。最后的时光里，我在这白色的病房中独自一人回想自己的人生，思考自己的这一切和死亡，越想越感到疲惫、越不知道自己这一生有什么意义。好累啊，好累啊，累到连支撑眼皮的力量都没有，疲惫的心灵渐渐沉入黑暗，而我，再也不会睁开双眼了。

没有痛苦的死亡，也是能称之为一种幸运吧。

只是谁能想到我回到了过去呢。

回到了一切还未发生的时候。

——尽管我不知道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