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筵席已毕,宾客尽散,万家恢复了宁静。
沈卿却未曾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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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老夫人屋内,丫鬟婆子尽皆被禀退左右。
屋内,仅余沈卿、万老夫人、万松柏三人。
沈卿同万老夫人对坐,万松柏坐于一旁。
沈卿正襟危坐道:“在下此番停留万府,是为向老夫人告罪。”
虽说万老夫人年事已高,但多年来坐镇都城府邸,独自料理大小事宜,一直保持着每日听众管事回报府内事宜的习惯,嫋嫋的计谋,定然是瞒不过她的。
万松柏愣了下,有些不明其意。
“沈将军此话何意啊?”
万老夫人轻哼一声,朝他投去个看白痴的眼神。
沈卿尴尬笑笑,隐晦道:“嫋嫋还未回家前,便甚爱那座桥,时常勘察。”
万松柏摸不着头脑,“那又如何?”
沈卿继续道:“此次,是嫋嫋提议管家,将投壶赛赋宴设在桥对岸的石亭中。”
“第三,”万老夫人接道:“内院的管事道,嫋嫋说那木桥不大稳,回头摔了不知情的女娘们就不好了,叫他在桥头桥尾各设一块警示木牌。”
万松柏终于明白老母的意思,可他犹自不信:“许是碰巧了,嫋嫋怎知木桥何时会塌?”
万老夫人道:“那座木桥乃当年公输班大夫为相助楚国国君所制,学名叫‘叠骨桥’,只消抽除其中几根木头,再有人踩上去时,整座桥顷刻即垮。”
万松柏神色渐渐凝重,“母亲的意思是,嫋嫋看破了其中奥妙,然后借机设陷诱那群小女娘?”
万老夫人点点头,道:“这样一来,她走或不走,在或不在,照样可用此计策。”
万松柏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沈卿垂眸浅笑,“果然,瞒不过万老夫人。”
“抱歉,嫋嫋为泄一己之愤,将万府牵涉其中……”
“沈将军多虑了,”万老夫人摇摇头,道:“嫋嫋叫管事去立那两块牌子,便已将万家摘出来了。”
“不过,沈将军此番停留万府,应当不只是为了就白日一事告罪吧?”万老夫人幽幽说道。
“确实如此,”沈卿低眉道:“在下,有一事相求。”
“在下希望,万老夫人能对程将军夫妇,隐瞒此事。”
“程家与万家相交多年,应当知晓萧夫人的性格。”
那萧元漪虽然聪慧过人,练达精明,诸事无有不妥。只两桩,一者自负聪明,二者自以为是,错了也不肯认。
她回都城前,就决意驱逐葛氏,可又觉得对不住葛太公和葛家女君,便只能将一腔情意都灌注到程姎身上。
萧元漪自觉自己恩义两全,大公无私,夫婿和孩儿都该明白才是,谁知,自家亲人却都不买账。
嫋嫋尤甚。
是以,在萧元漪看来,便是嫋嫋不服管教,性情桀骜,偏那萧元漪心性自负,不去思考原因,只知一味弹压。
萧元漪素常认为嫋嫋的性格,必是要犯错的,若被她知晓嫋嫋此番行径,嫋嫋怕是就……
“萧氏这妇人呀……”说起萧元漪的缺点,万松柏立刻来了精神,恨不能说个三天三夜。
“你住嘴,轮不到你议论元漪的错处。”万老夫人拍案呵斥,万松柏只好噤声。
沈卿抿了抿唇,全做不曾听到。
沈卿继续道:“嫋嫋自小并未在萧夫人身旁长大,所以,萧夫人教导嫋嫋之时,总是能‘大公无私’。”
“可嫋嫋自小在我身边长大,我同她七年相伴,情谊深厚,在下虽知,此番嫋嫋有错,也知做了事,当敢作敢当,可终究是不忍嫋嫋受罚。”
“可在下与嫋嫋虽有兄妹之名,却终究并无血缘,萧夫人若执意要教导嫋嫋,在下亦是无从插手,这才来麻烦万老夫人。”
“真是不巧,”万老夫人叹道:“适才,我已修书一封,将这件事告知元漪夫妇了。”
“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