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的奋斗史

二人慢慢踱步向前，雪后的阳光虽无多少暖意，但与雪光相映更加显得明亮，恍若行走在晶莹琉璃之中。此时积雪初定，间或有几株蜡梅正开得繁盛。那蜡梅素黄粉妆，色如蜜蜡，金黄灿烂一树，冷香透骨。

二人边走边赏，有双喜和邓金泉不时将二位主子看好的腊梅折下，供二位主子观赏。

高晞月折了两支梅花，轻轻一嗅，余光瞥见梅林中两抹人影，撇了撇嘴:“怎么遇上这两人？我不耐烦见她们，舒莲妹妹，咱们走吧。”

可是高晞月想走，白蕊姬眼尖，扬声道:“可是贵妃娘娘和勤妃娘娘？还请留步。”

白蕊姬盈盈上前，笑语道:“嫔妾与娴妃娘娘同游御花园梅花，没想到二位娘娘也是喜欢梅花之人。”

如懿也上前见礼，高晞月只是淡淡应一声，吩咐了“起身”。

舒莲行了平礼，碧玉流苏簌簌打在鬓边，“说不上喜欢，只是寒冬腊月的，也只有梅花可看了。”

高晞月道：“风吹得顺，听见娴妃与玫答应闲聊，倒惹得玫答应自伤身世了。”她笑着向如懿瞥了一眼，“娴妃性子孤傲，自负出身后族，一向不与咱们姐妹来往。不想，居然能和玫答应这样出身的人有说有笑的。”

如懿淡淡道:“贵妃说笑了，皇后娘娘一向说后宫姐妹和睦，我又怎么会不愿和姐妹们往来呢？”

“娴妃娘娘不仅要侍奉皇上，更要照顾和宜公主，哪儿有贵妃娘娘得闲呢。”白蕊姬蕴了一抹淡淡笑意，道：“说来也好笑，嫔妾虽然擅弹琵琶，可贵妃娘娘才是琵琶国手，可为什么皇上放着娘娘这一手琵琶绝技却不听呢？”

如懿心中暗自奇怪，白蕊姬区区一个答应，为何指着高晞月这个贵妃不依不饶？倒像是故意惹是生非一样。

舒莲拢一拢身上的斗篷，冷声道:“玫答应，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要说什么，可要仔细你这张嘴！”

高晞月神色一冷，“不，勤妃，你让她说！我倒是要听听她这张嘴能说出什么来！”

白蕊姬眼波悠悠在她面上一转，恍若无意般望着近处一树怒放的蜡梅，悠然道：“还不是因为岁月匆匆，不饶人呐！”

闻言，高晞月脸色大变，只见一张粉面渐次苍白下去，直如枝丫上透白的积雪一般，脚下微微一个踉跄，身边的鸣琴忙牢牢扶住了，“娘娘！”

如懿听得不对，立刻呵斥道：“玫答应放肆！贵妃面前，岂容你胡言乱语，肆意犯上！”

白蕊姬毫不畏惧，她的笑声恍若檐下风铃一般清脆玎玲：“娴妃娘娘别吃心，勤妃娘娘亦是，您保养得宜，瞧不出来年纪的。至于嫔妾说的是谁，那人心里自然清楚？”

高晞月的目光如利剑一般，恨不能在白蕊姬年轻饱满的面孔上狠狠刺出两个血洞来：“双喜，给本宫狠狠掌她的嘴！”

“是！”双喜一个抢身，按住了白蕊姬的肩往下按，白蕊姬一下就跪在了雪地里。

双喜一个耳光就要扇上去，白蕊姬如何肯受辱，用力一挣，喝道：“我是皇上亲封的嫔妃，怎容你一个奴才欺辱？”

舒莲悠然道:“玫答应这话儿说的有趣极了，这宫里谁还不是皇上亲封的呢？你以下犯上冒犯贵妃，掌嘴已经是轻了。”

如懿看情势不好，忙求道：“贵妃娘娘，玫答应是新人，对宫中的规矩礼数还没有都懂得，但请贵妃宽恕，饶了她一遭吧。”

但高晞月受此羞辱，如何肯轻易揭过？她自知后半辈子无儿无女，皇贵妃不轻立，最高也就只能做到贵妃了，自然更加看重体面。若是眼下轻轻放过白蕊姬，日后高晞月还怎么在人前立威？是不是谁都能上来踩她一脚了？

高晞月冷冷一笑，“不懂规矩？玫答应才从奴才堆里爬出来，就心比天高了？区区一个答应，胆敢冒犯本宫，就活该要受责罚！双喜，打呀！”

话音刚落，白蕊姬雪白娇嫩的脸颊上便已经狠狠挨了一掌，她犹自不服气，仰着头道：“嫔妾是从奴才堆里爬出来，贵妃娘娘自己不也是包衣出身么？又谁比谁高贵了！”

高晞月愈加气得浑身发颤，厉声道：“双喜，她这样不知死活，你也不必留情！给本宫狠狠地打，打到她老实为止！”

如懿转过头不忍去看，那声音却噼啪响亮入耳，想躲也躲不过去。

舒莲扶着高晞月的手，发现她的手还在微微颤抖，显然是气得很了，安慰道:“好了好了，气大伤身。天阴阴的，眼看是要下雪了，咱们回去吧。”

鸣琴替她拢一拢身上玫瑰紫宝相花纹狐毛斗篷，也跟着劝说:“您不必和一介答应生气，有双喜瞧着就成，回宫去吧。”

高晞月的神色并不好看，她的目光从如懿身上滑过，“娴妃，你就在这儿看着玫答应，玫答应什么时候认错，什么时候起来。”

白蕊姬的脸颊已经红肿，她的眼中带着愤恨之色，“这里是宫中御苑，不是贵妃自家的刑场，嫔妾今夜还要侍奉皇上。贵妃如此跋扈，就不怕皇上怪罪吗？！”

高晞月脸色一沉，狠狠剜了白蕊姬一眼，道：“你以下犯上，就算是闹到皇上跟前，本宫也不惧。”

双喜“嘿嘿”一笑，“玫答应，娘娘罚你是看得起你，怪只怪奴才自己下手没个轻重，与娘娘有何干系啊？”

如懿想了又想，和言道:“贵妃娘娘，玫答应新晋嫔妃，自然有礼数不周的地方，贵妃娘娘管教约束也是应该的。既然掌嘴也掌了，玫答应的脸也成了这个样子，不如就算了吧。”

舒莲泠然瞥了她一眼，“若是玫答应知错，贵妃自然不会多计较。”

白蕊姬唇角露出两道血痕，在她雪白的面孔尤显得凄厉狰狞。她是太后的棋子，本意是想搅乱后宫安宁，好给太后插手宫权的机会。不想贵妃居然真的让人掌掴她，而娴妃也这么无用，连说话求情都做不到。她狠狠咬一咬牙，“嫔妾知错！求贵妃娘娘饶恕嫔妾！”

高晞月嗤笑一声，“小婢子出身就是上不得台面！双喜，天冷，扶本宫回去吧。”

双喜连忙迎了上去，一众人迤逦离开，远远的还能听见双喜夸张的声音:“娘娘您身子金贵着呢！可不能冻着了，那起子小人就让她醒一醒脑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