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曲（7）

三月十四，皇帝亲自护送大行皇后的梓宫到天津。本留守京中的皇长子永璜连夜策马赶来迎驾。三月十六戌刻，皇后梓宫到京，于长春宫安奉。文武官员及内外命妇缟服跪迎。

这样的丧仪，是大清入关以来前所未有的隆重，而这空前的隆重还不止于此。向来后妃及王大臣凡应赐谥者，皆由大学士酌拟合适字样，奏请钦定。而皇帝根本不理会内阁，自行降旨定大行皇后谥号为“孝贤”。

皇帝郑重以待，众人在内宫之中更是丝毫不敢放松。

鸿雪半支着身子斜靠在锦绫缎桃叶纹软枕上，翻看着内务府丧仪用度的簿子，神色疲倦：“皇上这么经心，是真对大行皇后动了悔意了。如今人不在了，更念着她的好处了。”

白荷半跪在榻上伺候鸿雪捏着肩膀，白薇捧过一盏双生莲金丝盏来，“小主累着了，这是昨日后半夜就熬着的黄芪玉真汤，拿蜜乳调的，益气补身，又能开胃。”

鸿雪闻言粲然，接过手轻轻抿了一口，低声叹道：“难为你的心思了。一边还要顾着永琪那边。”

白薇微垂着粉白的颈，有些不好意思：“这原是奴婢的本分。”她想了想，说道，“娴贵妃这几日领着嫔妃祭拜，嘉妃格外示好笼络，巴巴儿地跟着她呢。”

鸿雪淡淡一笑，撩拨着耳朵上一串银流苏珍珠耳坠：“这是应该的。如今宫里只有她一位贵妃，位分尊荣，如今就差一位阿哥了。”

白荷亦道：“小主还不知道吧，这几日大阿哥时常往翊坤宫走动呢。”

鸿雪比着素银镂海棠纹的护甲，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掌心：“这些日子大阿哥领着诸位阿哥遵行丧仪，里里外外的都夸赞大阿哥呢。”

正说着话，却见小磊子进来禀道：“小主，五阿哥来向您请安来了。”

鸿雪欢喜得起来，身上银白仙鹤长春素锦服的袖口便闪过一点柔软的光泽，即刻道：“快去备下五阿哥喜欢的点心。”

永琪如今九岁了，长的越发灵俊，他喝了一碗银耳甜汤，又四下转了一眼。

鸿雪知道他是有话要说，便命人都退下，问他：“怎么了？”

永琪沉吟片刻道：“额娘，这几日有人在我耳边提起皇额娘大礼当天，不可伤心大哭，说是那天所有的阿哥都会去哭丧，谁都会哭得很伤心。唯有我镇定自若的话，皇阿玛便会对我另眼相看。”

鸿雪冷笑道：“果然是把主意打到你身上来了。”

永琪迟疑：“那依额娘的意思是……”

鸿雪爱惜地抚了抚永琪的辫发，替他整好衣衫：“该是额娘问你的意思才是啊。”

永琪有一瞬间的怔愣，源自于血脉里那争权夺利的遗传让他穆然升起了雄心壮志，他道：“额娘，儿子也姓爱新觉罗不是吗？都是一样的人，谁又比谁差呢。”

鸿雪唇边缓缓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她道：“好，有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