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来（9）

这一日用完了晚膳，鸿雪便携了竹心往御花园去走走，消消食。

时至盛夏，御花园中凤尾森森，桐荫委地，阔大疏朗的梧桐与幽篁修竹蕴出清凉生静的宁谧。

待走到御苑中时，瞧见如懿携了永璜，看着清凌凌碧水里鲜翠欲滴的新荷底下悠游往来的绯色金鱼，永璜拨弄着柳枝在水里蘸着嬉戏。一旁的纯嫔泪眼蒙眬地挽着如懿的手不住地说些什么。

微光从树叶的缝隙间簌簌抖落一身稀微的光晕，鸿雪道：“臣妾请娴妃娘娘安，纯嫔安。”

如懿忙使了个眼色给纯嫔，“敏贵人请起。”

永璜丢开了柳枝，口中道：“敏娘娘安。”

“大阿哥多礼了。”鸿雪忙半侧着身子，不敢受全礼，笑道：“御花园风景如画，怎么纯嫔姐姐还哭了？”

纯嫔拿绢子按了按眼角，强自微笑道：“不过是风沙迷了眼罢了。反倒叫妹妹看了笑话。”

眼看着天色也晚了下来，再加上不愿让鸿雪瞧出端倪，如懿招手唤过永璜，携了纯嫔走回宫去。

“恭送娴妃，恭送纯嫔。”鸿雪望着纯嫔孤独而瘦削的背影，心下亦是生怜，如果有一天自己有了孩子，是不是也会如此凄然，欲哭无泪？

竹心悄声道：“小主，纯嫔小主看着有些可怜。”

鸿雪抚了抚鬓边微凉的鎏金流苏，“你看出来了？”

竹心轻轻笑了笑，“什么风沙迷了眼？”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道：“皇上嫌弃三阿哥不够聪慧呢。阿哥所的嬷嬷们对孩子照顾得很精心，如今看来，这精心竟是宠坏了三阿哥。”

是啊，嬷嬷们只管阿哥吃好喝好，旁的一概不理，如此三阿哥可不就显得笨笨的了吗？

鸿雪心里有些焦灼，日后若是有了孩子，送到阿哥所去，也被嬷嬷这般对待可如何是好？

竹心见她情绪不高，笑着和鸿雪说这说那的，哄她开心。

忽然假山后头有一个宫女模样的女子绕了出来，竹心立刻拦在鸿雪面前，那女子一下子撞在竹心身上。

那宫女抬头就要骂，一看是鸿雪，忙收敛了气焰请安道：“敏贵人安。”

鸿雪笑吟吟看了看莲心哭过的面容，“今儿这是怎么了？眼睛哭得跟桃儿似的？”

莲心下意识地摸了摸脸，绷出一个笑容，朗声道：“方才奴婢不小心惊扰了娴妃娘娘，被训斥了几句……”

莲心是皇后的大宫女，如懿不是这么冲动的人，鸿雪情知她不肯说实话，也不愿和她费唇舌，便道：“你伺候皇后娘娘，更当万事小心，别落了一脸泪痕回去。”她微微一笑，“只是话说回来，皇后娘娘那么疼你和素心，自然见了你的眼泪也不会不高兴。”

莲心听了这一句，脸上便带了薄薄阴翳似的黯然，嘴上却犟着说：“皇后娘娘自然是疼我们的。奴婢还有事，就先告退了。”说着，也不等鸿雪叫起，径自走了。

竹心看着她的背影，挑了挑眼角，“今儿上午内务府的人忙忙碌碌地选大毛料子，说是皇后娘娘给莲心备嫁妆呢。皇上也知道了，就等过了中秋就给莲心和王钦指婚。”

鸿雪怔了怔道：“好好一个女孩子，真是可惜了。”又拍了拍竹心的手，“我可得好好地给你指一门婚事，不能薄待了你。”

竹心红了半边脸，又是害羞又是高兴：“奴婢能挑什么好人家，全凭小主的恩典罢了。”

鸿雪抬头看了看天色，“行了，回去吧。不过出来消消食，就遇上了两桩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