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莺啼（6）

这一日清晨，嫔妃们一早聚在皇后宫中，似是约好了一般，来得格外整齐。殿中一时间莺莺燕燕，珠翠萦绕，连熏香的气味也被脂粉气压得暗淡了不少。

皇后尚在里头梳妆，并未出来。嫔妃们闲坐着饮茶，莺声燕语，说起昨夜皇上没有翻牌子，怎么会有凤鸾春恩车经过的声音呢？

鸿雪心知肚明，却拿眼瞟着剥着金橘的贵妃，“昨天贵妃去养心殿请安，莫不是皇上惦记贵妃，虽然没翻牌子，就接了去？”

贵妃水葱似的手指，慢慢剥了一枚金橘吃了，清冷一笑：“这种有违宫规又秘不告人的事，左右不是本宫便罢了。”

如懿端着茶盏，拿茶盖徐徐撇着浮沫，淡淡道：“金簪子掉在井里头，不看也有人急着捞出来，怎么舍得光埋在里头呢？”

嘉贵人拿绢子按了按鼻翼上的粉，笑道：“也是的，什么好玩意儿，只怕藏也藏不住。等着看就是了。”

众人正说着，只听里头环佩叮咚，一阵冷香传至，众人知是皇后出来了，忙噤声起身，恭迎皇后出来。

皇后扶着素心的手，行走间沉稳安闲，自有一股安定神气，镇住了殿中的浮躁心神。皇后往正中椅上坐下，吩咐了各人落座，闲聊了几句，方静声道：“咱们姐妹又多了一位妹妹做伴了。皇上已经让敬事房传了口谕，南府白氏，着封为玫答应。本宫也已经拨了永和宫给她住过去。”

贵妃咬了咬牙，“南府乐伎，那是什么身份？比宫女还不如。宫女晋封还得一级级来，先从无名无品的官女子开始呢，她倒一夕之间成了答应了。”

鸿雪掸了掸绢子：“听闻康熙爷的良妃，虽出身辛者库，却美若天仙。”看向贵妃，“贵妃娘娘昨日定是瞧见了那玫答应，她生的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都竖起了耳朵，贵妃眉心微曲，“昨日所见的几个乐伎里，唯有一个眉目最清秀，身形又丰腴多魅……皇上还嫌她们弹得不好……”

纯嫔郁然吁了口气道：“琵琶弹得好不好有什么要紧，得皇上欢心就是了。”

皇后缓和了口气道：“不管怎么说，玫答应都是皇上登基后纳的第一个新人，皇上要喜欢，谁也不许多一句闲言碎语。本宫只有一句话，六宫和睦，才能子嗣兴旺。谁要拈酸吃醋，彼此间算计，本宫断断容不下她！”

众人诺诺答应了。众人再无闲趣，便各自散了。

鸿雪正站在廊下看着从内务府领来的冬日所用的炭火份例。小磊子领着几个人数清了，上来回话道：“小主，已经数清了。”

竹心将刚笼上的手炉捧了来，细心地套上一个紫绒炉套才送到鸿雪手里，轻声道：“外头风大，小主仔细被风扑了脑仁，回头着了风寒。”

鸿雪笑道：“总关在屋子里闷得慌，这儿避风，倒也不怕。”她转过脸问白薇，“方才让你去永和宫可打听到了什么？”

白薇眼光往四周一转，轻声道：“永和宫可热闹了呢，嘉贵人和怡贵人都送了东西去，连贵妃也赏了好些东西呢。”

鸿雪便道：“那咱们随大流便是，你去拿两匹妆花缎子送去吧。”

白薇应了“是”，又道：“虽然是答应，但玫答应有封号，比陈答应还尊贵呢。可见虽然才侍寝了一次，皇上却是极喜欢的。”

话音未落，却听嘉贵人婉转的嗓音自院外传入：“皇上怎么会不喜欢玫答应？吹拉弹唱的有什么不会？又是娴妃一手调教出来的好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