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浪漫与现实

2天后 美国丹佛郊外某墓地

“这就是他们一家五口。”仁王站在一块墓碑前，神情肃然。

“没错，父亲母亲，两个女儿，一个小儿子。对了，二女儿，就是你朝思暮想几十年的那个她。”克林斯曼递过一张照片，“老公羊知道你一直放不下这件事，就暗中查访。后来他要退休了，就找我接手。我想，反正没事做，又有钱赚，就当打发时间好了。不过他那天说的话怪怪的，我总感觉他好像知道自己要出事一样。”

“他总是比我敏锐的。”仁王的语气充满怀念，“很多时候，他比我自己都明白我最在意的是什么。——找到这里一定费了你不少劲吧。”

“啊，还行。就当锻炼筋骨了吧。”克林斯曼一句话把两个人都逗笑了。

“行了，钱不会少给你的。”

“对了，有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这是什么？”仁王接过一张复写纸。

“这是警察在他家书桌上发现的一封信。他们也很奇怪，到底写的是什么意思。我费了好大劲，才拿出了复印件。”

这封信的确奇怪，只有一个抬头。

亲爱的小狄更斯先生：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你怎么了？没事吧。”

“啊，没什么。”仁王赶紧把信纸收了起来。

“这个小狄更斯就是你吧。这外号不错。”

“只有这一行吗？”

“确实如此。我想她是找到了新居，就打算给你写信报平安，可是只写了个抬头，就被父母叫出去了，然后他们全家去购物。再然后，她就再也没能回来把它写完。”

“是高速公路车祸吗？”

“没错，在美国很常见，一年下来死的人比911都多。”克林斯曼忍不住看了仁王一眼，“你居然没落泪，我很惊讶。”

“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感到悲伤和遗憾？”仁王忽然笑了，“其实有很多事情，真的会变淡的。不管当初多么刻骨铭心，几十年后想起，也多半不会那么撕心裂肺了。不过还是谢谢你，给了我这份感情一个了结，虽然这结局跟我想得不太一样，但起码我不会带着遗憾进棺材了。”

仁王说完，微笑着俯下身去，在墓前献了一束纯洁明艳的白玫瑰。

那颜色，就像她的裙子一样。

“听说，”回去的路上，克林斯曼先挑起了话题，“多特蒙德已经选了新代表，参加下届比武。”

“是的，所以小梅还是太年轻了，想事情也太简单。就算她成功了，也不会迎来一个人人平等的新世界。权力的真空总会有人来填补，一切依然如故，仍旧有人享福，有人受苦，有人花天酒地，有人食不果腹，只是压迫和剥削者换了新面孔而已。”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还要打下去吗？”

“只要我还能动，就无法置身事外，你看到了，退出江湖也没那么容易。”

“我看是你自己退不出你的好胜心吧。”

“今天的夕阳真美。”仁王转移了话题。

“是啊，像朝阳一样。”

“这有点夸张了吧，又不是金星上。”仁王对对方的形容有些不以为然。

“嗯，太阳系里，只有金星自转方向是反的。所以在那里太阳由西方升起，东方落下，不愧是维纳斯的星球，也只有爱情，才能产生这样浪漫的奇迹。真想带老婆去看看。”

“金星上遍地是活火山和熔岩，空气里全是二氧化硫，表面温度500摄氏度。你要是不要命了，只管去。”仁王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克林斯曼的遐想。

“你这个人真是，除了毁灭浪漫就不会说点别的了么？”克林斯曼不高兴了，“难怪找不到老婆。”

“是啊，所以我仍然是老光棍，而你已经成了老现充了。”

“嘿嘿，这你是羡慕不来的。好了，我这个老现充要回去陪家里人了。怎么样？一起走吧。”

“少秀优越感了。快滚，别在这儿刺激我。”仁王依然面带微笑。

“哎，”走到墓园门口的克林斯曼又回头补充了一句，“考虑一下，找个老婆吧。虽然有点麻烦，不过，——嗨，算了，当我没说过。”

仁王继续看着入口，直到克林斯曼上车远去。

他又打开了那张纸，上面的每个字都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他的心里。

小狄更斯，这个外号我还记得，一直记得，是你给我取的。

西方的晚霞越发灿烂，这轮千万年来一直守时起落的红日将迎来它在今天最后的辉煌。

仁王抬起头，迎向刺眼的光芒，毫无畏惧。

不知为何，在他眼里，好像有了一丝错觉。那个炙热的星球，不是在下降，反而在上升。

就像朝阳一样，就像，在金星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