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本目——恋爱感觉

叶柳泽到了咖啡厅换上工作服后才看到对方的回复。

【林子里的小鱼：早，东亚美男。】叶柳泽笑出声，愉快地收下了小鱼送给东亚美男的问候。【折柳叶：东亚美男开始工作了，东亚西施加油！】对方回的很快，叶柳泽根据时间猜测她应该是刚起床没多久，现在正在边吃早饭边回他消息。

【林子里的小鱼：加油！！（小声嘀咕：其实我更喜欢王昭君（bushi）】

【折柳叶：明白！东亚王昭君加油。】

【林子里的小鱼：好，我会加油的！】叶柳泽收好手机，习惯性地又一次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的清爽干净，毕竟是做服务行业的人，形象还是很重要的部分。他和林子里的小鱼这样的问候经常会出现，如果在聊天记录里搜索“加油”估计可以出现成千上万条，只要有对话，就绝对会有“加油”，他们是互相勉励的朋友。也许是这种关系维持太久了，以至于他俩都忘记了自己这几天才说好了要做对方的网恋对象，一起研究恋爱这个神秘的存在。俞铃吃完早饭就开始了新的绘画工作，打开电脑，打开软件，开启数位板，接着开始创作。这是俞铃的第七本作品，是写的两个普通人的平凡人生，这是俞铃意识到自己的感情线薄弱之后想到的第一个解决方法，那就是画一个重感情线的作品，然而并没有多少帮助，季边总是直接或者间接地告诉她，她不适合这种类型的。可她不想一直在剧情线里徘徊，不温不火这么多年，这些年她感觉自己毫无长进，迷茫一点一点地侵蚀着她的所有。俞铃坐在电脑前，看着屏幕，脑子一片空白。

恋爱……到底是什么啊。【林子里的小鱼：我一点头绪都没有。】

【林子里的小鱼：网恋对象，怎么谈恋爱啊。】【林子里的小鱼：我查一下看看别人是怎么网恋的。】

【林子里的小鱼：我的天，这人居然让我好好学习，不要没事搞网恋！啊啊啊，我毕业也有几年了好吗！】

【林子里的小鱼：无语子。夺笋】

【林子里的小鱼：我们是不是要换个情头？是不是还要给对方取个亲昵的称呼？宝贝宝宝贝贝？或者折折柳柳叶叶？叶叶不行，感觉像是爷孙恋，要不叶子？今年在后面加个“子”好像很流行。】

【林子里的小鱼：你看这个情头怎么样？[图片][图片]】

【林子里的小鱼：这个呢？[图片][图片]】……叶柳泽咖啡厅上午的兼职刚结束，一打开手机就是小鱼的一连串消息，红色的小圆点上写了一个“36”。小鱼这人真的是两个极端的结合体，空闲的时候可以自己一个人发出99+的消息，工作的时候就安静如鸡，五六天一点消息都没有。他点开聊天框，从最开始那条信息一条一条往下看，一条一条回复。

【折柳叶：没有头绪的话，就给自己放个小假，休息十分钟，理一理自己的想法。】

【折柳叶：网恋对象也不知道怎么恋爱，你想要什么样的对象？我往那边靠靠。】

【折柳叶：怪ta！ta没有分类讨论！】

【折柳叶：……还是叫叶子吧，其他的都奇奇怪怪的，叫你小鱼可以吗？】

【折柳叶：情头你喜欢哪个就用哪个吧。】……一条一条回完，他又翻到第一条消息再一次从头看起。

【圆圆：来公司一趟。】顶端跳出一条微信，是他在L.V.U杂志里的经纪人。模特其实是他任性离家之后做的第一份工作，还是圆圆在路上注意到他，尝试跟他沟通交流才最终成为了现在的工作搭档。关于那天的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忆犹新。“我们不养废物！”“我就是想不明白了，你和柳时之间为什么会差这么大一节。”“……我真的为你感到羞耻。”“你就没想过要认真一点吗？整天碌碌无为，别太自信了。”“有的时候我真的想知道你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父亲瞪着眼，抬手指着他的鼻子一个劲地数落，他低着头站在一旁，抿嘴什么都不说，牙齿咬的紧紧的。叶柳时坐在沙发上，西装革履，一丝不苟，手拿着茶杯，面无表情，看不出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母亲在一旁站着，低垂着眼，深深叹了口气。他的心整个沉入湖底，后来父亲说了什么，他全然没听见，将自己关入一个小黑屋，只有自己一个人。从小就是这样，不论他做的多么好多么优秀，夸奖也都轮不到他，他一直都在哥哥的阴影之下。因此自从懂事开始，叶柳泽的每一次生日愿望都有“希望哥哥消失”的一席之地，直到成年后才放下。他已经知道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于是他逃了。就这样，他遇见了刚好在寻找合适模特的圆圆，圆圆也遇见了他。

【Willow：好，马上到。】叶柳泽回完消息就往L.V.U大楼赶。他的时间安排弹性很大，每两样工作之间都会有好几个小时的空闲时间，所以他几乎不会因为上一个工作而影响下一个工作的时间，况且，大概是长得好看，他选择的那些兼职又大多是服务行业，所以老板对他的宽容度也挺高，更何况他业务能力也的确优秀。叶柳泽离家也有三四年了，去年他才用了他这些年工作积累的财产买了一辆小汽车，不是什么名牌，但是质量不差，算是物超所值。他开着自己的小汽车迅速赶去L.V.U大楼，没几分钟就到了。

“Willow！”叶柳泽坐电梯到了圆圆办公室那一层，刚踏出电梯，就听见圆圆的声音。“嗯。”他转头看过去，微微颔首，应了一声。这组照片很急，没有多余的时间，圆圆根本就不在意叶柳泽的回应，拉着他就往摄影棚走，走路速度呈倍速增加，然而这对于叶柳泽来说，只要步子迈得再大一些就足够了。“拿去穿，快点！”圆圆把抓起一把挂了衣服的衣架往叶柳泽怀里塞，他下意识接住衣服，又拎起来看了两眼。“别看了，好看你得穿，不好看你也得穿，去去去，快去换衣服！抓紧时间啊大哥！”圆圆歇斯底里，两只手扒着他的右臂把他推转过身，然后边说边用吃奶的力气把他推进了换衣间。叶柳泽其实也不是在看衣服好不好看，纯粹是习惯问题。他换衣很快，注意力也慢慢集中到了拍摄上，逐渐找回了状态。他放在休息区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屏幕亮了。

【林子里的小鱼：怎么办，我这部漫画好像要被腰斩了。】几秒后，又弹出了第二条第三条消息。

【林子里的小鱼：我真的画不了少女恋爱漫，也画不了其他的。】

【林子里的小鱼：我可能真的不太适合画漫画，这件事情我用了五年才想清楚，我是不是有点蠢。】俞铃趴在桌上，右手拿着笔在数位板上乱涂乱画，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季边对她说的话。早晨她灵感爆发，没几个小时就画完了简单的分镜草稿，带着草稿跟季边约了个地方会面，一起讨论下一话的内容。季边捧着平板电脑看着俞铃的分镜，面色冷峻，眉头紧皱，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夜灵……”他一直都喊的是俞铃的笔名。“嗯？”俞铃抬手推了推圆框眼镜，对上季边的视线。季边叹着气摇头：“如果你的作品接下来一直都是这个走向，我建议你尽快完结，换一个更适合你的题材。”“……”她默默咬住下唇，一声不吭。“太普通了，太平淡了，男主角和女主角之间完全没有任何摩擦，两人之间的各种感情张力也不够，但不可否认的是，你的能力的确有进步，好几个分镜画的都很有画面感，只是主角之间的感情不到位。”“谢谢。”“不如试一试其他更擅长的，虽然我们平台女性群体更大，但也不是只有少女言情漫吃香，或许可以考虑一下其他题材，尽量避免男女之间的感情线，扬长避短更合适。”季边说话做事一向都很直接，不会怕手下的漫画作者受不了批评而盲目夸奖，俞铃一直都在季边手下，自然明白季边是为她好，在为她寻找更好的方向。“可我对其他的题材也并不擅长，之前画剧情流的漫画也没掀起什么水花。”俞铃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内心想法。“那就去学习一下其他类型的。”季边将她的平板电脑锁屏，单手递还给她，“我相信你可以。”俞铃最初就是签在他的手下，这么多年一直都勤勤恳恳，从不无故拖稿，即使身体不适或者生病，也会努力赶稿，她的努力他一直都看在眼里，也有为她觉得不值过，总是会想，她为什么这些年都没能找到适合自己的路子。“好，我回去会去思考你说的问题。”俞铃嘴上虽然是这样说，但其实心里根本没底。俞铃趴在桌上，放下手中的笔，拍拍自己头，思绪从回忆回到现实。我真的会画画吗？会……吧？俞铃自己也不明白，大白天的，她感觉自己睁开眼也只能看到一片灰暗，就连窗外的太阳也没有那么亮了。

“很好，就这个姿势！”“右手抓住领带，再低一点头，唇角再上扬几个角度……嗯，对，就这样……很好！”“左手扶镜框，侧着脸……眼睛看镜头……再曲起一条腿，”“诶！刚才那个动作很好！保持住。”……“好，那今天就暂时先拍到这里，收工。”听到“收工”这两个字的时候，在场众人不约而同呼了口气，紧绷着的弦一下便松了，开始不急不慢地收拾现场的器材和道具。“辛苦了。”叶柳泽站起来跟工作人员鞠躬道了声，转身便去换衣间换回自己的衣服，出来的时候看见摄影师正坐在机子前看刚拍好的照片，他也跟着凑过去看了几眼。摄影师看到他来了，由衷地感叹了句：“Willow今天状态很不错啊，有好事？”叶柳泽挑眉，露出一个笑，想起了那个热爱漫画的网上邻居。“嗯，有了一个可以一起用情头的人。”叶柳泽道。摄影师愣了几秒，视线移到叶柳泽身上，语气欣慰：“……恭喜恭喜。”这家伙总算是有对象了。她还没确定叶柳泽是不是真的恋爱了，就已经开始期待叶柳泽之后的男友风照片能拍出什么感觉了，千万不要再像上次拍的那样——上次拍的那组简直就是翻车现场，好好的又痞又酷的风格，愣是被他搞成了打架现场似的。他的眼睛是桃花眼，不管看什么都撩人的紧，这明明是他的优势，他却用那双眼弄出了一种妖冶的腹黑反派感，看一眼就会上瘾。那一组照片拍的其实不算差，只是不适合那一期，所以照片存着。

打算之后有那个主题后再用，不过就那一回，主编就被他搞得无可奈何，不管是拍什么主题，只要那个主题跟感情牵得上线，不管是爱情友情亲情还是什么其他感情，他都能以绝对的优势完胜原主题，拍出另一种独特风格的照片。可偏偏又让人不忍心批评，因为照片真的很棒，只是不适合，这种特性让他没少让摄影师和编辑头疼。叶柳泽自己有感觉到摄影师可能误会了，但是也没想解释，好歹也是名义上的网恋。他撩了下头发，大步走到休息区，拿到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是解锁看她有没有给自己发什么消息。

【林子里的小鱼：我可能真的不太适合画漫画，这件事情我用了五年才想清楚，我是不是有点蠢。】叶柳泽看着最新一条消息，眉微皱，静默许久，还是选择劝劝她，他跟她成为好友也只有一年多光景，但是，她对漫画的热爱，他一直都看在眼里。别人的网友几乎24小时在线，他的网友也是24小时在线，不过是周六12小时、周末12小时，因为周一到周五她得忙稿子的事情，周六周末除了休息时间，她还要接着周五做好的东西继续忙下周的。

俞铃手机“嗡嗡”震了三下。是叶柳泽发来的消息，他一连向她扔出了三连问。

【折柳叶：忍心吗？】

【折柳叶：甘心吗？】

【折柳叶：就这么放弃不觉得可惜吗？我以为你会一直坚持着。】怎么会忍心呢，怎么会甘心呢。每一笔每一画、对话里的每一个字都是她的心血。

【林子里的小鱼：不甘心。】

【林子里的小鱼：可那又能怎么办呢。】叶柳泽看着这句话沉默了许久才迈开步子继续走，他是兼职模特，基本上是有活就来，完成就走，他走出公司大楼，站在自己的小车子旁，低头回复。【折柳叶：既然没办法改变这个情况，就反思一下自己的情况。】

【折柳叶：试着找一下自己适合且喜欢或者感兴趣的类型吧，我永远都相信你可以到你想要达到的位置，甚至达到超乎你想象的位置。】

【林子里的小鱼：我喜欢的……】

【林子里的小鱼：那，你可以说一下你吗？就工作啊什么的……】

【林子里的小鱼：我对你感兴趣】叶柳泽直接被这六个字给震傻了，他缓缓打出一个问号，问号还没发出，消息就已经被撤回。（林子里的小鱼撤回了一条消息，你猜猜撤回了什么。）叶柳泽：……

【林子里的小鱼：抱歉！不是有意冒犯！orz】俞铃一发出消息就后悔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把自己想的东西发了出去。他……应该没看到吧？？？

【折柳叶：没事，我没那么多在意的点。】毕竟认识了也有好一段时间了，她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工作，叶柳泽其实并不在意她问他工作相关，他在意的是……她说她对他感兴趣。

【折柳叶：但是……】

【折柳叶：感兴趣是什么意思？】叶柳泽问这个问题没有别的其他意思，纯字面意思，但俞铃可不这么想，她被吓得手一松，手机直接砸在桌上，手机背朝着她，像是告诉她“我都替你羞愧”似的。社会性\\死\\亡大抵就是这样了吧。我直接原地爆\\炸。俞铃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自己现在努力成为一个科学家，立即发明一个删除记忆的药水还来不来得及，可能性又是多大。和折柳叶聊了一下，俞铃心里的阴云散去了不少，可漫画生涯前路，她还是看不太清，折柳叶后来毫不介意地跟她说了他的工作，说了他在工作中遇到的趣事和烦心事，俞铃真心地感受到了每个职业的魅力。折柳叶是个兼职狂人，做过很多工作，他说他热爱他做的每一份工作。

【折柳叶：我感觉我不是一个喜欢稳定的人，每个职业都真的很有意思，虽然在过程中会遇到很多心烦的事情，我有好几次想直接一走了之，反正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工作能做，但是每次都还是坚持了，我挺喜欢这个状态的自己。】

【折柳叶：不过遗憾也还是有的。】不过遗憾他并没有说，俞铃试探性地问了问，他并没有回答，只是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而她……她当初怎么回答他的问题来着？她的手机静静躺在桌子一角，咖啡在桌子中偏右位置，板绘用的数位板放在中心。俞铃看着自己无意识画出的脑海中无数次脑补的他的模样。忽然想起了自己当时的回答。

【折柳叶：感兴趣是什么意思？】

【林子里的小鱼：就是想要了解你。】

【林子里的小鱼：想要离你更近一点。】

【林子里的小鱼：我想，大概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俞铃反复翻着聊天记录，心乱如麻。我是傻子吧！我这都说了些什么垃圾话啊！她双手抱头，想要自救一下，又发了一条消息，试图缓解尴尬。

【林子里的小鱼：哈哈哈哈哈哈】额⊙∀⊙！……好像更尴尬了。俞铃看着这六个“哈”字，无语凝噎。我真傻，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