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沈浪今日的心情很好，即使仁义山庄的婢女们几年都不曾见过沈浪一次，也都能看出这位少庄主现下很是愉悦。

“如月姑娘，咱们要不要进去伺候？”身着粉白色衣裙的婢女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两条干净的帕子，听着两位主子已经起身，可本应服侍的她们却被制止在外间，无奈自己又没怎么伺候过，不禁有些忐忑。

“姑娘稍安勿躁，主子待人亲和，以前很多事并不需要服侍，待爷唤咱们时再进去就好。”摸了摸放在一旁的铜盆，水温尚有些热，再放一会儿不妨事的，“只是这位朱姑娘必须伺候好了，她开心一分，咱们爷便能开心十分，若有不周到的，怕是各位姐姐难以承受雷霆。”

那几名婢女一听，面面相觑，但又瞬间明白了如月的好意，“多谢如月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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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能出去逛逛么？”朱七七身着素衣，任由未梳的青丝随意垂至腰间，接过沈浪手上的腰带替他系好。

“你想出去？”看着乖巧的帮他穿上外衫的朱七七，漆眸中漫着亲昵的暖意，虽不知她是如何想通的，但好似恢复了几分以前朱祁玉的性子。将身前忙碌的丫头揽住，“可你和如月都不熟悉淮阴，不如等我议完事······”

“可你同三位冷叔议事要好久，我一个人好没意思，不如出去逛逛打发时间？”朱七七抬头瞧着沈浪，眸色如水，眉间的期待更让他不忍拒绝。

“也好，那就让宗强陪着，你们在若水楼等我，咱们一起用午膳。”

“好。”

沈浪看着继续忙碌的小丫头，任由她替他整理好衣衫，这才唤了人进来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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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淮阴竟然不通水路？”

“是。这里与汾阳不同，河道封闭，运河又不经此处，若要乘船，得再过两个城镇才行。”宗强跟在七七身后，淮阴本就不大，不过一个上午也就逛完了。“因此外地商户极少经过这里，但因着仁义山庄，所以往来的大都是江湖人士或事镖师、武馆的人，所以姑娘以往不曾到此。”

“怪不得这里不曾通船却也兴旺。”朱七七点点头，三人一路聊着，便走进了若水楼，雅间内要了一壶热茶，几盘点心，不过两刻钟便等来了沈浪。

淮阴与汾阳虽然口味相近，不过若水楼的味道还是很好吃的，因此朱七七吃得有些多，下午沈浪也无事，遂摒退了宗强和如月，泛舟湖上。

“明日接任仁义山庄可都准备好了？”

船夫撑着精巧的画舫在湖面上缓缓的行着，沈浪单手撑在雕着云纹的栏杆上，看着朱七七掰了些点心投入湖中，立刻便有鱼儿跳上来抢着吃。

“自然。七七有何吩咐？”看着她掰点心的手一顿，又听她道：“明日······我不想出现在众人面前······”

“七七？”清脆的一声格外刺耳，将盖子放回到盖碗上，将她手上的点心丢到湖里，“经过昨夜，我以为你放下了。”

“可你我没名没分的，明日你要如何说？”感到沈浪的微怒，朱七七面上并无惧色，只稍稍看了他一眼，又敛了眼眸。

“自然是即将过门的妻子。”

“可之前你我连三书都不曾有，更别提以前我都不是女儿身，咱们之间又何来婚事？明日说起，岂不荒唐？”

沈浪挑了挑眉，散了面上的不悦，“七七这是要我尽快娶你过门？”

“讨厌！谁跟你说这个了！我是说······”转头看着他，便施施然靠在他胸前，“我是说反正迟早都要陪你入仁义山庄，不如等你我成亲了之后再说？”这些日子被保养的极好的指尖无意识的在沈浪胸膛上划着，颇有几分撒娇。

沈浪垂眸看着伏在她胸前的发，握住她淘气的知缓缓把玩着，面色冷然自持，只有眸色略一闪烁，一时间倒叫朱七七摸不清心思。

“也好，反正迟早都要介绍给江湖中人，不差这一时。”

朱七七得意的扬了扬唇，“呐～过了明日可就离我的生辰没几日了，你不是说要给我庆祝？怎么庆祝？”

沈浪一笑，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指间的干果送入自己口中，“你不是说无所谓？”

“可有人既然承诺了，”说着坐起身，拿过沈浪的茶杯喝了两口，“我便想看看。”

“放心，绝不会让你失望。”难得看她如此淘气，一派放松的拉她入了怀，“这几日事情太多，今日就我让好好陪你如何？”

“好。”朱七七惬意的依在沈浪怀中，看着远处几条轻舟荡漾，湖面上烟雾朦胧，一时间也就不想去想那么许多了。

七月初三

仁义山庄立足于江湖近百年，由沈家创立，自然也由沈家继承，只是自上一任庄主沈天君退出江湖后，便由三位冷爷打理，虽知沈天君只有独子沈岳，因不常在江湖中走动，便也极少有人见过。如今却接到请帖，自然引得江湖中人好奇不已，有人便早早的来了淮阴，想要瞧瞧这沈岳究竟是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又或是继承了几分沈家的风骨。

“在下沈岳，单字一个浪，自今日继任仁义山庄，自当秉承沈家风骨，还望各位前辈······”

“沈······沈浪？！这岂不是汾阳沈家？”人群中忽而有人小声道，“那个富可敌国的沈家！”

此言一出，人群中便又是一阵窃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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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有这么多人？”朱七七坐在竹帘后，以粉色月儿纱覆面，好奇的看着乌泱泱一堆人。

“姑娘说笑了。”碧影又为朱七七添上些茶水，“这些门派分布甚广，今日只是极少一部分，都是为了一睹庄主的风采，只是他们有些私交甚好，有些世代为仇，有些只是听闻并不曾打过交道。”

“他们平日都在哪儿？以什么为生？就······打打杀杀？”士农工商她都懂，可这江湖中人她却不知，平日里也未曾见过。

“这些门派下都有田产，也会广纳子弟，且还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江湖交易，还有些独行于江湖的侠士以花红赏金为生。”

“······可是，官府是做什么的，他们拿花红，都是抓大凶大恶之徒？可这些不应该是官府的事么？”

“多数是凶恶之徒，只是有些人武功高强，那些官差难以捉拿，有些虽非凶恶之徒但官府不易行事·······”

朱七七点点头，果然哪里都一样，忽而有些明白沈浪为何不愿插手江湖之事。

典礼结束后，自然少不得一番宴请，酒酣耳热之际，加之江湖中人又不讲究按么许多，便不再拘谨。

“沈公子仪表堂堂，不知可有婚配？”还不待沈浪回答，便又摆了摆手，“有也无妨，我家尚有未出阁的丫头，即使是给沈公子做妾也······”

沈浪不着痕迹的将目光从树影之间收回，“多谢美意，不过沈某早已有即将过门的妻子，且自小为伴，不曾有二心，也不能委屈了李小姐，他日李掌门府中大喜，沈某必将备上厚礼。”说着饮下杯中酒，匆匆往扶疏之间去。

那一日宴席散后，自有素手一双为沈浪端上热热的解酒汤，知他酒席之间并为吃多少，也早已吩咐备好了些爽口养胃的饭菜。那一晚帐间女子如何兴师问罪，男子如何诱哄道歉，承诺许许，恩爱甜蜜自不必说。

七月初七

朱七七看着摆在她面前的长寿面，“沈浪呢？他不是说要给我过生辰的吗？”这仁义山庄里一切如常不说，一大早连沈浪的人影都未见到。

“爷吩咐了，待姑娘吃完长寿面便带您出去。”如月将筷子递到七七手中，“爷还说，往日姑娘的生辰尽是看戏饮酒，若在安排这些姑娘也未必喜欢，所以今年想给姑娘安排点特别的。”

特别的？好吧！朱七七点点头，她倒要看看能有多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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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如月和碧影来到一处农家小院，两间木屋，小小几块菜畦绿油油的，一人宽的沟渠饶过菜畦蜿蜒至屋后。

“沈浪便在里面吧？”扫了眼这小院，朴实却也清幽，推门而入，见着四人方桌上摆着六七道菜，而沈浪正将挽起的袖子放下，“这些都是你做的？”芙蓉虾饼、翡翠百合露、玉带虾仁、荔枝肉·······不能吧！沈浪虽不似一般公子骄矜却也难做出这么一桌子菜。

“只有玉带虾仁和荔枝肉是我做的，其他的是差宗强买来的，总不能叫你吃的委屈。”说着拉了朱七七坐下，“只是今日是你生辰，我虽不善庖厨，却也试着做了些。”

“哦。”朱七七也不客气，夹了一颗虾仁尝尝，“嗯······能吃。只是这就是你说的惊喜？这小院原本是有人住的吧？”左右瞧了瞧，这屋子虽小，但用具却很齐全，屋外甚至还有带着土的锄头。

“是，这原本住着一户人家，我付了些银钱，将这里借来一日。七七可喜欢？”

朱七七弯唇一笑，“喜欢是喜欢，不过这就是你说的惊喜？也没什么嘛······”掀了掀眼皮，看着桌上已经斟好酒的酒杯，“干嘛不祝我生辰快乐？”

“别急，咱们还有一道点心。宗强，去将点心端来。”

朱七七看着了领命而出的宗强，好奇道：“你不是说吃饭时不要吃点心，容易不消化？”

“今日特别。”拍了拍她的手背，刚好木门被推开，及腰高的小女孩儿穿着粉嫩粉嫩的衣裙，胸前挂着一颗极精致的长命锁，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盘金丝蝴蝶酥进了来。

朱七七一愣，紧张的“噌”的一下站起来，就连被凳子磕了腿也毫无所觉，沈浪站在朱七七身后，扶着她的肩头，轻声道：“今日的生辰七七可喜欢？”

顾不得沈浪说了些什么，朱七七一手抓着桌脚却也无法平下心中的激动，明眸早已盛不住泪亦浑然不觉，只听软软糯糯的嗓音道：“爹爹，点心没有掉哦，娘亲呢？”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走着，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盘子，似是这点心掉了就见不到娘亲了。

“好孩子，快让娘看看。”拨开了沈浪的手，踉跄上前，纤柔的掌心握住小小的肩膀，缓缓蹲下，目光亦不曾自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上移开。

小女孩儿一愣，眉眼急忙一抬，一颗金丝蝴蝶酥滚落地下，四只眼眸同时怔住，纯稚对上温柔，羞涩对上澎湃，眉眼相似，时间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