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这是一个男子尊贵似日似云，女子卑贱似泥土的时代。

男子便是主宰，女子不过依附尔。

女子的名字自然也不像男子那样考究，或以排行、或以出生的日子而命名。

女子嫁人，即使便为正妻，亦不能对夫君说一个“不”字，无论男人的要求多么过分，都需遵从。虽为妻者，也不能与丈夫同居一处，凡是有些家底的，皆是丈夫居于正院，后宅皆是妻妾所居，若来了兴致，便将人接了来，欢好之后再送回去，若心情好，让其留宿一夜，便是莫大的恩赏。对于女子来说，举案齐眉、夫妻交心这样的事，是一生的梦想，但实现者，也是寥寥可数。至于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更是在梦中也不敢出现的期盼。

在这个时代，女子不能读书写字、不能继承家业，只能嫁人生子，伺候好丈夫才能为人所称道。

饶是富贵人家的女子，虽通晓文墨，却也只能读读女戒、诗经，但凡涉及士农工商之类的书籍，女子皆不可读。

但女子并非不能自己讨生活，可也是做些低贱的事以糊口罢了。若想继承家业，当家作主，那是万万不能的。

牢房之中，朱七七抱膝盖坐在一堆干草上，透过小小的窗户看着外面的明月，一开始的愤怒如今已经渐渐消散，剩下的只有平静与落寞。

如今这样也好，这些年来，她每一天都在担心自己的身份被拆穿，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也没有安心的吃过一顿饭，就连沐浴也要多只眼睛多双耳朵，如今这样反倒不必在担心什么，只是不知百灵和小泥巴如何了······

不过百灵有武功傍身，虽然同她一样都是些花拳绣腿，但应不致于被朱家的人为难才对，也应当会护着小泥巴才是。这样想着，便靠着墙渐渐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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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睡得安稳！”正当朱七七要入梦之时，一道凛冽的女声将她惊醒，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抬眼看了看，“哦，是你啊，白飞飞。”看了白飞飞一眼，冷冷的勾起唇，这个她从小称作“表姐”的女子，自那一日开始，所有的情分、一切的歉疚，皆一笔勾销！

牢房之中又湿又冷，自己也实在是困顿倦乏得很，便索性就坐在地上，“你为什么那么恨我？难道这些年我对你不好吗？”只是她一直想不通，白飞飞对她的怨恨所为何来？自从娘将她带回来的那一刻起，她对她便如亲姐姐一般，从未苛待。

“好？”白飞飞看着惬意的朱七七，便越来越讨厌她这张脸，恨不得踩上两脚，“哼！从小读书写字的是你，与沈浪同在一处的是你，被众星捧月的是你，而你！不过就是你那个早死的哥哥的替身，看似对我照顾有加，实则下作！你既然知道我对沈浪的情意，居然一边承诺我，一边从中作梗！朱七七！你如此歹毒，也难怪你爹横死，你娘和你那个短命的哥·······啊！”白飞飞双目赤红，越说越兴奋，似要将这些年心中的怨怼一吐而快，不料面上却狠狠挨了朱七七一巴掌，不敢置信的看着朱七七，“你、你竟然敢······”

“有什么不敢！”朱七七盯着白飞飞，胸口起伏不定，“连沈浪我都敢打，何况一个你！白飞飞，我娘与你娘是表姐妹，我娘也算是你姨妈，我爹是你姨夫，你娘白静早死，若非我们朱家，恐怕你不是饿死就是要被卖去青楼，一双玉臂千人枕，哪能像如今这般！朱家的养育，你不感恩就罢了，竟然还敢侮辱我爹娘和我哥哥！我打你一巴掌都算是轻的！”

“你······”白飞飞后退了两步，有些发怵，她现在是落魄了不错，可是她白飞飞却是丝毫不会拳脚的，朱七七虽然只学过几年，对付她却是绰绰有余！但转念一想，如今却不同，她有······白飞飞唇角一弯，“哼，你若敢动我分毫，沈大哥绝不放过你！况且你犯的是死罪！”看见朱七七听到“沈大哥”三个字时，眸光一滞，带了些失落，白飞飞便更加得意，“朱七七，你若肯跪下求我，说不准我可以发发善心，让沈大哥想想法子，免你一死。”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看着白飞飞，朱七七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白飞飞，你很期待嫁给沈浪吧？”说着不等白飞飞回答，便再上前一步，“如你所说，我本就是将死之人，那么多杀一个岂不是赚了？让你期待落空，让沈浪伤心欲绝，我也算是报了仇，这很好，对不对？”说着便放轻了声音，仰首掐住白飞飞的脖子，微微使力。

“啊！救命！快来人！”只感到那只纤细的手扼住她的喉咙，吓得白飞飞疯了一样的大喊，却让她更为鄙夷。在朱七七尚未用力之时，便有狱卒冲了进来，一把将朱七七推倒，额角狠狠的撞在墙上。

朱七七闷哼一声，只觉得头晕目眩，一时间竟无法站立，只得依着墙倒了下去。

“白姑娘，你还是先走吧，你这个女人恐怕是疯了！”狱卒抽出刀，挡在白飞飞身前。

“哼，朱七七，你死有余辜！”白飞飞冷哼一声，便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咯哒。”

“哐！”

那足有两只手掌那么大的铁锁再次被锁上，比小臂还要粗的铁链落下，与牢门重重的撞击，无力的勾了勾唇，朱七七摸了摸额角，看着指尖上的殷红，无声的笑了笑，一派无所谓的眸子突然就流下泪来。

沈浪，你若喜欢白飞飞，你大可以告诉我，原本我就是期待你们在一起的。

沈浪，我与你从小相识，一同长大，对你的信任自不必说，饶是你不同我在一起，我也不会防范于你。

如今，又是何苦来的？

这样得到的朱家，你真的会安心吗？

这样想着，便躺到了干草堆上，死罪吗？也好，至少很快就能见到爹娘了，也能知道那个在襁褓中去世的哥哥，如今长得何种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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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宗强毕恭毕敬的进来了，“打探的人回信儿了，朱姑娘犯的是死罪，十日之后当众问斩。”

沈浪闻言眉峰一挑，淡淡的应了声，“嗯，下去吧。”写完最后几个字，便搁下笔，端起手边的茶碗一口口地喝着。

看了看桌面上厚厚的账本，朱家这些年在七七手中，财力倒是翻了两三倍不止，可真是厉害。若她真是男子，恐怕不出几年，便能让朱家和沈家抗衡！可如今······也不知是他太过幸运，还是她太过不幸。

自茶碗中冒出的热气缓缓上升，好似一抹薄雾笼罩住他的眸子，眸色如墨，不露分毫，倒叫人一时间猜不透他心中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