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

傍晚夕阳正盛，风有些热，火烧云热烈又明亮，天边染成了橘黄色。

倪湛冲了个凉水澡出来，水珠沾湿了黑色额发，衣服松垮，长腿长裤，带着几分随意恣肆的味道。

他和顾南亭靠在楼上的栏杆边望着远处的火烧云，目光浅浅淡淡。

火烧云漫过整个江面，地平线逐渐变成了瑰丽的绛紫色。

那个时候，晚风很暖，他总会爬上学校后山的墙头，望着坠在天边的那颗北极星，它沉浮在茫茫的云海里，在夜幕中显得极亮。

就这么默默地一个人坐到天黑，等弟弟他们吃完饭才回家。

少年时期的他孤僻又沉闷，那时好像什么都是灰暗的，那里是他唯一可怀念的地方。

许窈和程霄领着孩子们回来，提着装满野菜的篮子，她抬起头往上望去，向他们招了招手。

许窈“阿湛！”

许窈“我们回来了！”

她笑起来眼睛宛如弯弯的月牙，瞳孔明亮干净，像天边点亮的灿烂的星。

倪湛眼里除去疲惫外慢慢带上一些很温柔的笑意，恍然间有股酸涩细密连绵地涌上来。

姥姥去世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他了。

就连他的亲生父母也只会很生疏冷漠地喊他的名字。

.........

夜半时分，教室里渐渐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躺在临时搭起的简易的木板床上，许窈被夏至八爪鱼一样紧缠着身体，微微动了动被她压麻的腿，扭头便看见了程霄和顾南亭牵在一起的手。

还没来得及细想，外面就响起几下清脆的敲门声。

许窈“郭老师？”

“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发烧了，白天还好好的。”

郭老师面色焦急地领着她到另一间教室。

“许窈姐姐。”

小女孩窝在被子里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小脸苍白虚弱。

体温计一量，竟然烧到了39摄氏度。

许窈“萱萱，告诉姐姐，还有哪里不舒服？”

“嗓子疼。”

拿灯一照，扁桃体发炎了。

找了一盒阿莫西林胶囊和蒲地蓝消炎口服液。问过郭老师，她不会头孢青霉素过敏。

服过药，许窈又倒了5毫升美林喂给她喝，用温水擦浴降温。

忙完一切，把郭老师劝去休息后，她便坐在萱萱身边守着。

时针滴答滴答地转动，周围其他几个小朋友已经熟睡，然而跟前的小女孩还是睁着眼睛看着她。

“许窈姐姐，你不要走好不好？”

她小手紧紧拉着她，瞳仁乌黑发亮。

许窈“嗯，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萱萱。”

“许窈姐姐，我睡不着。”

许窈“为什么睡不着啊？”

她轻轻握住她的小手，柔声问。

“我想妈妈了...”

“爸爸说，妈妈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他说要等萱萱长大了妈妈才会回来。”

“可是萱萱真的好想她...”

许窈心口倏然收紧，睫毛微微颤了下。

许窈“姐姐的妈妈也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姐姐也很想她。”

她的声音轻微，轻得有些听不见，刚说出口，就消散了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