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晚了
这片密林中的东西似乎是察觉到这群大宗门里派出来的小虾米不足为惧。
从发现危机到他们在这片林子绕啊绕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他们从未停止行走。
蓝湛只身在前,日光因他周身寒气而唏嘘。遇到这样的情况谁都未曾想到。即便他发现地及时,却依然没能让大家逃离这片密林。
跟在身后的人们早已疲惫不堪,他们互相搀扶,可谁都没有上前阻止寻找出路的蓝湛,尽力在后面跟着。
“蓝湛,停一下。”
蓝湛目光一下就射向了慕野扯住他袖子的手。
放开手,慕野颇为地把满是泥巴的手在自己的衣服上随意擦了擦,腹诽着蓝湛瞎讲究。
蓝湛看了看身前这人,灰头土脸,整双手都是泥土,显然是刨过土的样子,刚刚又把泥土擦上了衣服。他忍不住皱眉,即便是他幼时也未曾如此过。
慕野现在像只在泥里打完滚的猴子。
这几天风餐露宿,蓝湛依旧整洁如初,这刚刚粘上去的泥巴俨然让这个不识人间烟火的清冷公子沾染上了人间尘土。
看着刚刚自己去扯完蓝湛衣服后留下的一小块泥巴,慕野便伸手去拍掉。蓝湛冷不丁退后一步,用一种谴责的眼神看着慕野。
见人嫌弃,慕野心中有些气愤,本来是来告诉一个好消息的。
她手中拿着剑,手腕飞速一转,用剑柄把刚刚她带给蓝湛的泥巴打了下来,未碰到人半分。
肉眼可见,蓝湛微愣了一下,很快便恢复如初,如同被石头溅起微波后又平静如初的湖面。
按捺下心中的不满,慕野干巴巴的说:“我发现了一个地洞,可能是出口。”
一行人跟着慕野来到了她说的那个洞。
在他们眼里那是个坑,一时之间大家都看向她。
“这是个地洞估计是以前困在这里的人挖的。现在被堵了,但按痕迹来看该是没堵死的。”慕野看了看那个坑接着又道,“人多力量大,我们一起挖,快点。”
蓝氏弟子们一愣,刨坑,这业务他们不熟,不过都到这副田地了,家规应该....
他们眼巴巴地看向蓝湛。
四周一片寂静,蓝湛走到坑前,蹲下。
那如玉的手与浑浊的土色形成鲜明对比。
“挖吧。”
这一声很平淡,却俨然打开了蓝氏弟子的开关,一个个撸起袖子,一副开干的样子。
此时蓝湛已经默默地在挖了,然后一堆一堆人围了过来挖。
无声地挖,悄悄地挖。
慕野也在一边刨土,现在寂静得诡异,她想自己目睹了素来以雅正端方的蓝氏弟子挖土。实在是奇妙。
不知挖了多久,慕野已经开始用她的佩剑挫泥巴了。终于他们挖空了这个坑。
慕野跳了进去,先去探探路。蓝湛慢了她一步,只好等待。
人很快就回来了,下面并无问题。
“他娘的,越进去越窄。但出去还是没问题的。”
这洞邪门得紧,明明这边的入口大得可以进六七人,可那边出口却窄得紧。只能容一个人通过,还是慕野他们这群身量尚未显的小少年。在她确认了他们这群人中最高的那个可以出去后,她就原路爬回来。
众人把她拉了出来,可周围安静地连风带起树叶的声音都没有。
“怎么?”慕野看着一个个欲言又止的人。
“慕...慕姑娘,说脏话不好。”那人对着慕野有些磕绊地说。
平日里浑惯了,慕野在蓝家除了骗蓝湛不会写字逃家规,跟蓝家人就没有其他的交流了,一般都是自己在蓝家偷偷玩。
正了正声色,“下次注意。”
慕野在前带路,蓝湛在最后,开始他们佝偻着,逐渐爬行。泥洞里是浓厚的泥土味道,泥土隔得远些或许是清新的,可鼻尖周围全是泥味时,人就会觉得自己吃了泥巴。
蓝湛在后缓缓爬着,手摁着滑腻腻的洞壁,以借力爬行。手被泥污覆上,突然打滑。他意外碰到了一个硬物,身形一僵。
那...是人的肋骨!
洞里光线极暗,他们一群人排着整齐的队伍爬行者,如同整齐赴死蚂蚁。
暗处,危机四伏。
蓝湛想,此处是生门,亦是死穴!
“快!”蓝湛的声音有些慌乱,定然是发现了什么。
慕野加快了速度,出口就在前方。后面的人慌乱了,一个劲儿往前。
到了,慕野钻了出去,顾不上歇气,连忙拽后面的人,一个,两个......
那些被拽出来的人都趴在地上喘气,贪婪地吸气呼气。
蓝湛!
只到她把蓝湛扯了出来她才松了一口气。蓝湛满身泥污,眼若寒星,对洞里即将出来的东西,警惕着。
慕野连忙摸出几张符,合成阵法,将洞口暂时封住。
“跑!”
她瞥见了洞里数以万计的藤条像缠绕着蓄势待发的毒蛇,令人胆颤惊心。
逃走是上上策,硬抗那是傻子。
这场逃生,惊险万分,好在他们是最后的赢家。
他们一身狼狈,逃出一段距离后,才敢停下。除了蓝湛,其余人皆瘫倒在地,他们第一次独自夜猎,就差点化成泥污里的人骨了。
蓝湛站在那里,如同一座精致的泥塑,尽管他身上的泥并不规整。
他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沾满泥土的光大衣袖之下是血迹斑斑的手臂。
过了很久,慕野道了一句:“抱歉,诸位,今日是我没有考虑周全,让大家涉险。”
她低着头,浑身脏兮兮地看不清脸色。
明明她早就发现这个洞的端倪,可却没有当回事,将一群人的身死吊在悬崖边。又想起慕尚说的:“你现在把什么事都不当事,迟早有一天害人害己。”
“不必在意,那确是唯一的出口。”
这句话陈诉了事实。
蓝湛冷淡的声音并没有抬动慕野的头颅,反而激起内敛的蓝家弟子对慕野的安慰。
“慕姑娘不必自责,没有你我等也出不来。”
“对啊,慕姑娘。”
.......
百里外的地方有一个小镇,虽不繁华但五脏俱全。找了家客栈住下后,就是等蓝家的长老来解决那林子里的东西。
蓝湛衣衫半褪,露出一整个右手臂,这些天手臂的伤上药后不仅没有愈合,伤口透着怨气。
他脸色惨白,薄唇毫无血色。试着运行灵气,那怨气似乎想要把其手臂撕裂。
门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和敲门声,蓝湛连忙整理好衣服。
“二公子,慕姑娘和村妇吵起来了!”
*
说是吵,那个门生可真真是说小了,那叫对骂。互相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连带人类繁衍工具,污言秽语不堪听。
蓝家人哪里见过这种架势,见拦不住,只好去请管事的人。
蓝湛来的时候,现场那叫一个乱,小孩的哭声,对骂声,周围人的劝声......
“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连小孩都要欺负。”
“你他娘生你的时候把你脑子挤了吧,满嘴喷粪呢你!老子说了是他撞的老子。”
“慕姑娘,好了,别吵了....”
“林婶,别计较了,气大伤身。”
.......
“他们这群人,人模狗样,就是不干人事!”
“老子看你猪头猪脑,还在这装人呢!......”
慕野还想说什么,突然像被安了静音器,两片嘴唇像是连在一起,怎么都张不开。
蓝家门生知道怎么回事,纷纷停嘴。可林婶那边可没有。
蔑视地看了一眼,“哟,不就遭报应了,小姑娘家家的做错了事不认,骂人还这么脏。真不知道父母是怎么教的。”
这话一出,慕野整个人犹如一个哑炮,有万千星火,在内沸腾,却发不出声。
即使被死命拦着,她拼命想要踢过去,冲破嘴上的咒术,体内灵气翻腾,气血上涌,她嘴角流出泛泛血水,依旧没能成功破咒。
拦着她的人担心道:“慕姑娘,这是蓝氏禁言术,千万不要强行破咒。”
蓝湛定在一旁,面若冰霜,一双浅淡若琉璃的琉璃的眼睛看着想要强行破咒的慕野。
慕野哪还听得进去,看着林婶得意地走了,她的心火一下炸开了。
“二公子,快解咒吧。”见事态平息,他们就把拦着的手放开了,替慕野求情。
慕野看向定在约两丈远的蓝湛,一个箭步奔了过去,她周围的人惊了,连忙上前。
此时慕野一手死死地扯着蓝湛的衣领,用力捏在手里,一手握着拳头,直叫人胆战心惊。
如果慕野现在是一团火,那蓝湛一直都是一块寒冰。
他纹丝不动。
“不用...他解,老子、自己、可以!”慕野强行破咒,几乎是含着血一词一顿。
同时拳头也要朝蓝湛的脸上下去,众人惊呼,可拳头还没下去,蓝湛毫无征兆地朝着慕野倒了下去。慕野被砸得后退半步才稳住身形。
拳头还没落下,蓝湛就倒了。她这是又要被碰瓷儿了?
“二公子!”
大家慌忙地去扶蓝湛,与此同时一个温和清润的声音焦急地响起:“忘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