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壁边小山洞里生起了温暖的小小火堆。
干柴烈火,煨烤着香喷喷的地瓜及山涧溪鱼。
温客行一行三人围坐火堆旁,极乐与天罚一如往昔的打打闹闹,温客行则静静聆听着嘻嚷笑语,闭目养神。
夜幕所笼罩的幽林间,伸手不见五指的阴暗角落,红袂的艳妖盘坐石块之上,刻意离温客行三人远远的,黑睫掩去她那双血色的瞳,似沉睡也似沉思。
为什么?她在心底自问着。
被她视为一体的流星剑被那个古怪的男人给封锁住,她理应心急如焚。
但此刻…她竟没有丝毫焦躁或手足无措?只有在甫听到那男人说封剑的片刻,她怒她愤,恨不得以双手扯裂那男人的温和笑靥,而这等激狂情绪这时却已缓缓沉淀。
愤怒的感觉虽在,却没有太过鲜明的反应,好似…睡去了一般。
难道那男人不仅让流星剑睡沉了,连她嗜血的魔性也一并给哄睡了吗?
猛地怔仲,她撇撇嘴角,对自己突生的蠢念嗤之以鼻。
哄睡?她竟然会用如此愚昧的字眼来形容她现在的感觉?那男人只不过是用了卑鄙无耻下流肮脏龌龊的法术封了剑,顺便封住了她的魔性,是这样的,一定是!
她睁开眼,准备朝温客行投以附和她心底想法的鄙夷目光,谁知不睁眼还好,双眸轻抬时,一张放大的俊颜正直瞅着她瞧,吓得她差点逸出尖叫声。
温客行“要不要过来跟我们一块烤烤火?鱼和地瓜也烤好了,一块来用?”
温客行不知何时来到她面前,嗓音依旧轻柔似缓缓流动的清泉。
凌梦涵“你、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的?”
她抚着心口,投给他愤懑的眼神。
温客行轻笑。
温客行“兴许是我走得慢,脚步声容易教人给忽略。我见你想事隋想得好认真专注,没敢出声扰你。”
凌梦涵“谁说我在想事情?我只是在养足精神,明早才有力气砍下你们三人的脑袋。”
她扬起讥讽唇弧,血亮的眼直勾勾望进温客行的黑眸。
虽然她方才的确在想事情,但她就是不愿让温客行发现,他如此轻易便猜透她的心思。
温客行“既是如此,养足精神也得填饱肚子才有力气砍呀,来,与我们一块用膳。”
温客行不改温柔,朝她伸出友善的手。
该说这男人是愣呆到极点,还是善良过头?她的话语中都已经毫不隐瞒恶意,他却仍笑得真诚邀她一块用膳,还鼓励她要填饱肚子才有力气砍人?难道他不知道她要砍的人是他吗?
凌梦涵“我不饿。”
她别过头,拒绝他。
温客行“极乐和天罚被你追了一日,饿得足以一口吞下一只何罗鱼呢,而你追了我们整日又怎么可能不饿?”
又不是铁打的身躯。
她愣了愣。
凌梦涵“什么是何罗鱼?”
温客行“谯水之东有种鱼,一首十身,叫声犹如犬吠,食之可治痴疽,名唤何罗。我也挺喜欢何罗鱼肉的鲜美滋味。这种鱼可不小,要一口吞下,足见那两个家伙有多饿了。”
凌梦涵“一首十身,有这种怪鱼?”
她不信的挑起蛾眉。一条鱼只有一颗脑袋,却搭配十具身躯,光想像要如何泅水都属困难吧。
温客行“确实有,只是极少,世人便以为那只是传闻。”
他就不只见过,还吃过。
温客行“你若想瞧,下回我带你去抓,不过何罗鱼性子极烈,一不小心还可能被它反咬一口。”
上回极乐、天罚就差点被何罗鱼吞到肚里去当午膳。
听他说得煞有介事,让她原先怀疑的心态转变为困惑——她的脑海正努力勾勒出想像中的何罗鱼长相及游水模样。
待她回过神,才发觉她的手正被温客行轻轻握着,以缓慢的速度一步步走向炙暖火堆。
她怎会如此乖巧的任他牵引,随着他的步伐而走?
她蓦然惊醒,匆忙甩开他的手,不住以红衫摩擦掌心,要将他所残留的体温及热度给抹去。
凌梦涵“你休想再对我施第二回法术!”
温客行奈的眨眼,欢喜的眸柔化了俊美脸庞上那股无法遮掩的尊贵之气。
温客行“施法?我没这种能力。”
他只承认自己涉嫌趁她陷入沉思时,诱拐她离开了盘坐的石块,随着他一起走向温暖火光处,若到达火堆旁之后,她仍是这般闪神思索事情,他不排除拿食物哺喂她,仅此而已。
凌梦涵“哼!”
她压根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扭头就准备踱回原先盘坐的地方,却在此刻,她的肚子发出令人尴尬的饥肠辘辘声。
温客行“别同自己过不去。”
温客行因她脸上乍现的羞赧红彩而觉得有趣。
温客行“咱们既已鸣金收兵,就别这么怒目相向,大伙像一家人围坐用膳,不也快意?”
他用蛊惑人的柔嗓及浅笑诱哄着她。
艳妖没再往回走,静静伫立着。
温客行再度执起她的手,将她自闇暗中带离,一步步走向焜耀洞穴。
他的手,好暖、好大,小心翼翼包裹着她的,不带任何唐突或轻薄。
她的掌心除了冰彻的流星剑之外,不曾容纳过其他。
只有在握着流星剑时,她才能感觉到强烈的心安,因她知道,只要拥有流星剑,天底下便没有任何人事物能伤害她半分。
她依靠着流星剑,同样的,流星剑亦仰赖着她的魔性而存。
她微压低螓首,专注凝觑着两人十指纠缠的手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