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瞳不由自主从缺月上全然移转到枯枝孤影。
白亮发丝所衬托的清俊脸庞,恬淡无欲,白烟轻扫的眉,浅浅的;凝水晶莹的瞳,淡淡的,只有手臂上的白虹烟剑不经意地流露着他的心思。
目光越是专注,臂上的烟剑便开始不听使唤,悖逆了他向来的无波无绪。
梦涵并末分心在白虹剑上,任其由一缕轻烟转为熊熊烟焱,拂得他披散的白发及衣裳翩然若飞。
他站在窗边许久,久到他以为自己会继续冷眼旁观着梢上啼鸣的魏无羡,然而,他却在下一瞬间移动步履,推开了房门——
梦涵“你还要啼叫多久?”
清泠的问句,成功阻止了梢上孤影的泣血夜啼。夜幕的闇黑,几乎要吞噬掉魏无羡的禽鸟形态,他静默了会儿,选择继续嘶鸣着梦涵所不懂的语言。
梦涵“你的声音都叫哑了,够了。”
梦涵不着痕迹地蹙起眉。
魏无羡却一改以往耍起任性,越叫越是大声。
梦涵不发一语,微仰着首,一瞬也不瞬盯着他。
梢上的魏无羡自是难以忽视来自于他的冷冽目光。
终于,他还是乖乖闭上了嘴,等待着重获清静的他转身回房。
他想,梦涵只是嫌他吵而来要他噤声的吧。
魏无羡静了片刻,梦涵却仍伫立在树下。
奇怪奇怪真奇怪,他怎么还不走?难不成要在树下与他对望到清晨?
梦涵“你是因为脚伤发疼而哀啼不止?”
他打破无声静默。
才不是呢!他只是有感而发,一时兴起地哀悼自己的蠢傻罢了。
若非他提起他的脚伤,他早早便将它抛诸九霄云外。
梦涵“下来。”
魏无羡“好好好,我不会再扰人清梦,不会再喳喳呼呼,你就放我在这里吹吹风、醒醒脑,好生回房去睡吧,祝好梦。”
魏无羡回以鸟语,拍拍快要冻僵的双翼,兀自窝在枝哑上。
梦涵“你若有空闲在树上嚷痛,不如下来包扎伤口。”
梦涵仍以为魏无羡是因伤疼而哀鸣。
他怔怔地望着他。
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是关心。
见魏无羡迟迟没行动,梦涵拒绝再与一只不通人语的禽鸟对话,左掌轻扬,送出一道轻风,拂过鸟儿周身。
魏无羡“哇——”
梦涵猛然恢复成人形的魏无羡发出尖叫,他方才脚下所站的枝哑细细长长的,承受得了一只蓝鸟的重量,却不代表经得起一个男人的吨位。
他急急抱住树哑,却听到树木主干与枝橙即将分离的…断裂声。
魏无羡“梦、梦梦涵…要断掉了!”
梦涵“跳下来。”
跳、跳下去?!然后再让他摔断另一只腿,是吗?
魏无羡抱树抱得更紧,不期然却瞥见树下的梦涵——微展着双臂!
这举动…是在告诉他,他若跳下去,他会牢牢接住他?还是他又在施展那招“大鹏展翅”?
魏无羡咬着下唇,只敢瞅着他瞧,却没胆付诸行动。
而梦涵也没再开口,臂膀仍是舒展开的,脸上神情淡然得高深莫测。
两人是有足够的空闲光阴在这空地上相看两不厌,可摇摇欲坠的枝哑却没这等雅兴,剥裂声又清楚传入魏无羡耳内。
他咽咽津液,启口问道。
魏无羡“我跳下去,你会接住我吗?”
梦涵没答声,只是定定地回视他,以无声的行动给予答覆。
魏无羡扬唇轻笑。
两袖的嫩蓝波漪,飞腾出最动人的舞姿。
再无迟疑、再无惶恐,优美的跃弧,划开在浓浓夜幕里,像只驭风展翼的鸟,振翅而翱。
他知道,这一回,他没有摔疼的机会。
*
魏无羡捧着润喉的温茗,小口小口啜呷着,面无表情的梦涵正在处理着他的脚伤。
魏无羡“为什么你手臂上缠绕的白虹敛好似在燃烧一般?“
盯着他右臂上诡谲的云波,好奇询问道。
此刻,那抹淡烟正窜着无形烈焰,虽不见火红的焰舌,却激起狂飒的茫烟,几乎让梦涵的右半边身躯全陷入迷蒙白雾间。
魏无羡“梦涵,你有没有听到我的话?”
他捺着性子再问。
良久良久,梦涵才应了他一句。
梦涵“我不知道。”
魏无羡“怎么会不知道?剑长在你身上。”
晤,梦涵现下的表情好好看噢。
梦涵“我不知道白虹何故如此反常,剑不会说话。”
见魏无羡好奇伸手想碰触他臂上的缥缈烟剑,梦涵侧肩避开。
魏无羡噘着嘴。
魏无羡“碰碰都不行噢?我只是想知道以烟构成的幻剑摸起来是什么感觉嘛。”
小气鬼!
梦涵“除我之外,白虹剑会反噬任何一个碰触它的人。”
淡淡说明。
魏无羡“反噬?它会吃人?可是它看起来…挺没用的。”
没剑鞘、没剑身,当然也没剑锋。
魏无羡话才出口,梦涵臂上的白虹剑好似听得懂人语,且对魏无羡轻视它的语气感到不满,剧烈的烟云喷吐在他脸上,冻得他无法顺利吐纳新鲜空气。
魏无羡跛着一边的脚,跳着想远离白虹剑的呛烟,奈何脚下跟跄,绊着了木椅,失了平衡的身躯就要朝身后跌去——
梦涵左掌钳在他腕间,稳住他的身形,微微旋身让右臂上的白虹剑离魏无羡远远的,只是满屋窜奔的烟蛇仍无法平静,直吐着云雾般的蛇信。
半晌过去,白虹剑才缓缓静敛。
魏无羡被吓得不敢再多说一句,抿紧双唇的模样煞是无辜且可爱。
梦涵“它就是这样反噬对它不敬之人,瞧明白了?”
梦涵的俊颜没有任何变化,但魏无羡就是听出那淡淡语气下不带恶意的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