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世美人骨15

这一日，秦姝将处理完的公务交给阿青后，便去藏书阁挑了几本书，看的头疼，黄昏时书房的木门拉着长音开了，有人站在门口投下一片阴影。

她抬头发现是漼时宜，她极为恭敬地朝她行了一礼后。

两人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秦姝自顾自地在那看着书，她并未理会漼时宜的目光，许久漼时宜轻声道。

路人甲我很羡慕你！

秦姝愣了一下，抬头瞧了她一眼，她神情郁郁，语气低落。

秦姝低头哂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这时漼时宜起身拿出一卷卷轴放到她眼前。

秦姝低头。

那是一卷画轴。

一卷始终被小心留存的一卷画轴。

漼时宜停顿了好一会儿，说道。

路人甲漼时宜：师父将这藏书阁的钥匙给我时，告诉我这偌大的藏书阁除了这个其他的让我随意！

天色阴沉，秦姝低垂着眼睑，神色不明。

然而她的声音的的确确冰冷而淡漠，仿佛此刻风雨，更又不起波澜。

很简短的一句话。

女主那你为何还要违抗师命？

寂寂的藏书阁，只余两个人的呼吸声。

突然脚步声由远及近，穿过了重重院落，却在藏书阁门票骤然停住。

周生辰背着光立在门前，神色是晦暗不明的。

然而他的声音的的确确冰冷而淡漠，仿佛此刻风雨，更又不起波澜。

很简短的一句话，甚至都不是在对秦姝说。

周生辰时宜，你逾越了？

漼时宜说出来的话连自己都不太相信，故而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路人甲漼时宜：或许是出于不甘，或许是出于侥幸。

在这样令人绝望的一片寂静之中，漼时宜突然又生出一线希冀来。

但是周生辰打断了她。

最后这么一点近乎荒唐的念想，他也不肯再留给她。

周生辰我从未说过不让你看，只不过无谓多生事端。

攥着衣角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发颤，终于在他这样平静无波的一句话后颓然松开。

路人甲漼时宜：我明白了……我……

漼时宜试图对他笑一笑，却连勾一勾唇角也觉得疲惫。

路人甲漼时宜：……那么，我该走了。

说完她脸色苍白，踉跄离去。

一阵风摇动画轴上的坠子，金器相击，是铮然之音。

秦姝目光顺着周生辰的视线落在画轴上。

仿佛是画中人于冥冥之中回应她的注视，描金绣银的画坠在风中轻轻作响。

周生辰的神情终于有了刹那波动。

秦姝低头看着地上那卷画轴，轻声道。

女主我可以看看吗？

周生辰沉默了一会儿，俯身拾起画轴，小心地将其送至她面前，眼睑轻轻垂下，凝视着她，言语间尽显温柔和纵容。

周生辰当然可以。

秦姝接过画轴，轻柔而缓慢地将其徐徐铺开。

这是怎样的一卷画……

笔触端凝细致，几乎有些小心翼翼了，简直不似他的手笔。

凝固在笔端、尘封于岁月的，克制而虔诚的爱意。

纸上的姑娘眉眼盈盈，赫然是她，八年前的她。

那画卷上，是一瀑山泉，青石白水，石上坐一少女，长发披散，明眸皓齿，梨涡浅浅含笑，左手持一截柳枝，右手去摘树上的青果。

原来不止是他，他对那年少时恰恰好的一场相逢也念念不忘吧！

秦姝笑了笑，抬头望向温柔地注视着她的周生辰，轻轻说道。

女主画得很好！

周生辰笑了笑，眼中眼前浮光掠过。

小九，已在他不知晓间，成长了此间模样。

她的眼眸虽然涂染上了笔调浓厚的俗世烟火，却也保持着最初的纯粹，一如往昔那般清亮。

这一夜二人于藏书阁静坐至深夜。

回去的路上，秦姝望着周生辰顺着藏书阁门前的台阶步步而下，没由来的心头一紧，两步上前高声喊道。

女主周生辰。

周生辰停下脚步，侧转过身。突然起了一阵大风，吹得他的衣袍翻飞不止，似要乘风而去。

秦姝喉头发紧，哑声道。

女主我该走了！

周生辰略微放缓了步速，气息还是略有些不稳，然而语调是毫不设防的柔和。

周生辰什么时候？

女主明早！不必来送我！

周生辰低头沉默许久，脸色有些苍白，抬头露出一抹极浅的笑容，轻声应了一声。

周生辰嗯！

没有挽留，只有告别。

在大风刮过的藏书阁门前，秦姝忽觉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

清晨，天空飘下初雪。

辘辘的马车声如雨水敲打着西洲街头的青石板，雪地上悠悠掠过一行行马车的足迹。马车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使车外之人无法一探究竟这般华丽而来的车中乘客。

阿青坐在车头朝南辰王府的众人挥了挥手。

路人甲诸位有缘再会！

众人依依不舍中，马车无声奔过长街，悠悠然向城门走去。

马车出了城门，突然停了下来，秦姝披着斗篷，下了马车，站在雪地中静静的看着不远处的城楼，红色的斗篷在雪地里扬起一抹亮眼的红色，低头笑了笑后上了马车。

阿青茫茫然回头一望，眼底一片白茫茫，犹如她的内心一般迷茫，她终于明白。

天下人梦寐以求的帝位对于她的陛下来说不是尊荣，而是束缚。

而今她又要带着她誓死效忠的主人一步一步走向那座将会禁锢住她一生的都城。

阿青眼眶含泪，没有忍住，脱口而出道。

路人甲小九，若不开心就走吧！

听着阿青如儿时般唤着这个熟悉的名字，秦姝愣了一下，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说了一句。

#女主走吧……

阿青知道是自己想当然了，叹了一口气，驾着马车缓缓离去……

这条路既然踏上，永远都无法回头……

秦姝撑开车帘最后看了一眼城楼上那人，直至消失……

雪上空留马行处，此去再无归期……

城楼上周生辰的身姿依旧挺拔如松竹傲雪，他痴痴地看着那人，眼底尽显温柔。

一旁的军师叹了一口气。

世人皆知他一生的风光霁月，却不知她是他心头镌刻的难言之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