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祁暮昀在收到木锦殊的邀约时是有些惊讶的，但他转念一想便想通了，想来是木将军的情况不乐观了。

　　不过左右也算是暖暖头一遭主动约他了，祁暮昀心想。于是他便推掉了二皇子祁煜霖的邀约，转身回府换衣裳去了。

　　祁暮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木锦殊在自己心里的分量是越来越重了。

　　最终着了一身白衣去定闲居，再配上一把折扇，还别说，闭着嘴巴的时候到还真有几分仙人之姿。

　　可惜木锦殊不是什么好色之人，她此番约祁暮昀出来，可不是为了看他那张还算不错的脸的。

　　祁暮昀入座之后，山青上前沏茶，随后便退出雅间唤小二上菜去了。

　　祁暮昀也不急着开口，即使他心里清楚木锦殊约他是为了什么，但也只是等着木锦殊先挑明。

　　木锦殊也没有和祁暮昀耗着，如果爹爹以后都只能在昏迷中度过的话，那对爹爹出手的皇上也别想坐稳他的江山。

　　她心眼可小着呢，她能接受父亲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却是接受不了父亲被他一直效忠的天子所加害。

　　当然，木锦殊也不是那种傻到祁暮昀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的人，她娘亲在爹爹陷入昏迷后的第二天就揪出了在背后放冷箭的那个人，那人被抓住后便自尽了。但是尸体也是会说话的，尸体上虽无刺青令牌等物，但自尽时用的毒却是特殊的，玄衾到了之后便查出那毒的来源，是他师兄的独家秘方，而他师兄正是在为当今皇上卖命。

　　“听闻王爷本是与二皇子有约，我还以为王爷今日来不了这定闲居了呢。”木锦殊说道。山青到宸王府时被门房给拦住了，说是二皇子已经约了宸王殿下了，所幸去的还算是时候，刚巧碰到宸王殿下准备出门，这才将消息带到祁暮昀耳中。

　　“暖暖难得约本王，本王又怎能拒绝呢？”祁暮昀扬开折扇，装模作样的扇了扇风。

　　这已经是过了立秋，日子一天比一天冷了，宸王殿下居然还要扇扇风，当真是奇人。

　　不再过多的同祁暮昀寒暄，木锦殊直接说出这次的目的。

　　“家父的伤势不见好转，若一直久留边关，怕是会更加恶化。不知宸王殿下可知，家父几时能回京呢？”木锦殊这一世是没有将权力斗争放在首位的，她安安分分的当着将军府的嫡女，并未将手伸进朝廷中，百晓楼先前作为她母亲的产业，也是只涉江湖事。

　　但打听朝廷之事不难，但要想知道这种皇上未公开的消息，可就有些难了。

　　祁暮昀既然之前能知道他父亲中毒昏迷，那想来也是能知道皇上到底有没有唤木将军回京的心思了。

　　祁暮昀一听这话，便知道自己在木锦殊眼里竟只是个适合打探消息的工具罢了。

　　“本王极少上朝，怎会知晓？”祁暮昀理直气壮的说。

　　是了，木锦殊一下想起来，宸王殿下玩世不恭，早朝都是凭心情上，但皇上却也不怪罪。也是，若是祁暮昀对朝中之事上心的话，那皇上或许早就除掉身为嫡子的祁暮昀了。

　　“不过嘛，这木将军中毒一事，朝中之人尚且不知呢。”祁暮昀将扇子一合，许是觉着当下季节扇扇子不合时宜，总之合上扇子之后就放在了桌子上。

　　木锦殊听懂了祁暮昀说这话的意思，目前她父亲昏迷的消息皇上并不想让大家知道，便将边关木将军中毒昏迷的消息都压了下来。

　　这总不能怕民众知晓后担忧吧？毕竟是皇帝派人动的手。

　　在这场仗未打完之前，木将军无旨便不得回京，木锦殊明白，皇上就是打算这样一直耗着，直到边关传来的消息是木将军身亡。

　　只是木锦殊想不通，皇帝为何要将爹爹耗在边关等死呢？如果换做是她，让一个重伤的将军在返京途中背敌兵追杀，不是更加保险吗？

　　毕竟在那些上战场与敌兵厮杀的的士兵之间，兄弟情义是尤为重要的，今朝皇上不管木将军的死活压住消息，难免会引起士兵们的不满。

　　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却不见祁暮昀理她。

　　祁暮昀盯着木锦殊，木锦殊被他这目光搞得有些迷惑，半晌才听见祁暮昀开口：“你当真不知情？”

　　木锦殊：？？？？？？

　　她应该知道吗？

　　只听祁暮昀缓缓开口道：“父皇在世时同木将军是忘年交，木将军年纪轻轻便被父皇提拔成了将军。”

　　“木将军家中无背景，家底干净，得了父皇重用。木将军也是传奇之人，从未辜负皇恩，每次出征都是凯旋归来。”

　　“但本王五岁多那年，东宫走水，本王的兄嫂殒命于那场火灾，可火势灭后，却没有找到本王那个侄子的尸体。”

　　“父皇自此之后便心力交瘁，不久便撒手人寰，临终前只叫了木将军密谈，至于谈话内容么，本王便不得而知了。”

　　“但是父皇留的遗诏却是让三皇兄暂为皇帝，处理国事，待找到皇太孙之后，便由皇太孙继位正统，且皇太孙继位后由木将军接管天冀兵统领一职，扶持皇太孙。”

　　“父皇给木将军的期限是十五年，若十五年后仍然未有皇太孙的消息，则解散天冀兵。但若是期间木将军因公殉职战场，那天冀兵的管理和寻找皇太孙之事便由三皇兄负责。”

　　祁暮昀说了这么些，足够让木锦殊慢慢消化了。

　　这些事情木锦殊只知道一部分，过多的东西，爹爹从未提及过。

　　“关于这道圣旨的存在，如今知道的人可不算多了，暖暖，本王可是告诉了你一个大秘密啊，你要那什么来同本王换呢？”

　　木锦殊忽略了祁暮昀言语里的最后一句，暗自思考祁暮昀所说的所有信息。

　　天冀兵是先帝养的一批精兵，里面随便一个人都是能以一敌百的，木将军和天冀兵都是先帝给皇太孙建好的后盾。

　　将这些连接在一起，便说得通了。

　　今年便是期限的最后一年了，今年一过，虽说皇帝能坐稳皇位，但天冀兵会解散，丢失那样一批精兵，显然是一件不划算的事情。

　　只有木将军在最后一年战死沙场，皇帝才能既坐稳皇位，又拿到天冀兵。

　　选在最后一年动手，也算是用尽了木将军最后的利用价值。

　　所以说这就是为什么皇帝向臣民们瞒住边关消息的原因。

　　只是，木锦殊看向祁暮昀，储君之位讲究先立嫡后立长，先太子和祁暮昀都是嫡子，按理说太子崩逝，应当是他继位诸君才对，怎的还会再让皇太孙继位？

　　祁暮昀见木锦殊一直不开口，也不催她，慢慢悠悠的喝了口茶，他同木锦殊只说了个大概，细节还是需要木锦殊自己慢慢梳理的。

　　这厢祁暮昀在喝着茶，那边木锦殊也懒得再纠结是谁继位之事，左右她要顾得是只是关于将军府而已。

　　外边突然一阵敲门声，得到首肯后山青便带着布菜的小二进来了。

　　木锦殊不再言语，低头边吃边思考着对策。

　　这边祁暮昀早已动起了筷子，他从来不亏待食物，一时间雅间里竟是有些安静。

　　不久后，木锦殊就率先放下筷子，她食量小，吃得不怎么多。

　　看着连吃饭都不失风度的宸王殿下，木锦殊开口了：“那王爷先前说想谋反，是要自己坐那个位置呢，还是让别人坐那个位置呢？”

　　祁暮昀盯着木锦殊的眼睛，一双杏眼里透出来是与一个十五岁少女极不匹配的平静与自信。

　　扬起一个玩味的笑容，祁暮昀说道：“那就要看暖暖是想当皇后还是当王妃了。”

　　这话把木锦殊一下整懵了，眨巴眨巴眼睛，嘶，宸王殿下的脑回路她为什么怎么也跟不上？

　　“王爷这话的意思是？”

　　“比起江山，本王更爱美人，不过暖暖要是喜欢那江山的话，本王就拿来送你。”

　　木锦殊无语，宸王殿下是怎么做到上一秒谈正事下一秒不正经的？

　　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话，木锦殊只得扯开话题。

　　“王爷先前可是说需要我助力？可是缺一个幕僚？”

　　祁暮昀又拿起了扇子，筷子不知何时早已放下，摆了摆手上的扇子说：“暖暖记错了，本王说的是要你，而不是要你助力。”

　　“况且本王不需要幕僚，宸王府只是缺一个王妃而已。”祁暮昀又补充到。

　　不想再同祁暮昀继续这个话题，木锦殊只含糊了一句婚姻大事，只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将话题引向了别处。

　　“若是王爷自己不想坐那个位置，又何苦冒风险做这种逆反之事呢。”

　　祁暮昀怎么会听不出来她是在转移话题，不过他也没有揪着继续说刚才那番话，而是顺着木锦殊的问题回答。

　　“逆反？本王只是按照父皇的遗诏行事，怎么能算作是谋反？”

　　她算是明白了，宸王殿下也是打算扶持皇太孙上位。

　　木锦殊勾唇一笑，这一刻她对宸王殿下的看法算是有所改变了，面对权力这般洒脱，竟还费力为别人谋权力，这般心性到很是难得。

　　木锦殊打算扶持皇太孙，是为了让将军府以后不会出现如今这种状况，那祁暮昀呢？他为了什么？

　　祁暮昀回答是因为不想再让三皇兄坐那位置了，仅此而已。

　　倒是个能让木锦殊信服的理由。

　　木锦殊回府时天刚刚好黑下来，父亲回京之事被祁暮昀揽下了。祁暮昀和她打赌，说如果三天内让木将军回京的圣旨要是下来了，木锦殊就得答应嫁给他。

　　木锦殊还是那句婚姻大事，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祁暮昀那句回答却好似还在耳边。

　　他说：“木暖暖，你会嫁给本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