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六

退守

我得病了，是癌症

可我今年才十七

真的好不公平啊

我明明作息很稳定，不抽烟不喝酒

生活很规律

但我还是得了癌症

医生说

这是遗传的因素

是啊，我妈也得了这个病

我看着日渐消瘦的她

看着奄奄一息的她

看着她一次又一次的被推进抢救室里抢救

看着她一次又一次的从希望到失望

而我呢，我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在重症监护室外

顶着一双哭红的眼睛

为她求平安

可最后

老天还是没能保住她

她在我生日那年去世了

上一秒

她还笑着和我说生日快乐

下一秒

心电仪就停止了跳动

我多么希望她能撑到明天

明天，外婆要来看她苦命的女儿

可惜，外婆再也看不到了

看得到的只有她冰冷的尸体

听到的只有绝望与痛苦的哭声

那段时间真的好难熬

那一年

我十四

母亲的离世，让我陷入了彷徨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中

下意识的喊出了妈妈

可没有人回答我

家没有了家的味道

厨房里再也不会传出妈妈做饭的香味

她也不会再叫我起床

我再也没有机会可以喊她妈妈了

我无助的蹲在地上大哭

乞求能有一个人能来安慰我

可能没有人来安慰我

只有那夜晚的风

——

我站在医院门口

手里拿着诊断书

癌症中期

还不算晚

癌细胞还没有完全的扩散

医生说

治疗吧

能活得久一些

我看着过往的路人

他们行色匆匆

上天真的好不公平

真的，很不公平

我什么都没有做

我也没有做什么罪恶深重的事情

但我却得了一个这样的病

真他妈的不公

——

家里，没钱了

母亲的病，已经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

家里还弟弟要读书

不治了，反正也不会治好的

就算真的活了下来

那也只是苟延残喘

一样很痛苦

——

但身体的疼痛真的让我受不了

他们就像万千只蚂蚁一样噬咬着我

我浑身疼的睡不着

翻来覆去

原来，当时母亲也是疼成这样的

我现在终于体会到了呢

真的很疼

我好想在睡梦中死去

这样，就不用受太多的苦了

——

父亲看到了那张诊断书

他不能接受

那晚，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关了很久

——

我休学了

都快死了

怎么还被困在学校呢

要是我没得病

我肯定会好好学习

考上一个好大学

挣钱

供弟弟读书

但现在很迟了，迟太多了

——

我还去看了外婆

外婆老了很多

是啊，我在慢慢长大，她在慢慢变老

可惜，我以后再也听不到她喊我名字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

——

我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

父亲推开房门

手里拿着那张诊断书

他说

去治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我笑着回答他

说

不治，太痛苦了

他眼眶通红说

去治吧，就算爸求你的了，爸不想再失去亲人了

我动心了，我想好好活着

但命运还是把我打败了

母亲当初也是和我一样

最后

还是走了

我真的太怕疼了

真的

但每次病发，我都撑过来了

你说，我到底怕不怕疼

——

我快死了

但我想死在那个春天

——

真的好痛，痛的我喘不过气来

就像无数只虫子在啃噬我

——

我觉得我昨天的我快要死了

但今天的我却还活着

——

我今天收到了一束花

是玫瑰

不知道是谁送的

可能是暗恋我的某个人吧

我真自信

居然会说有人暗恋我

都快死了

在让我自信一次吧

——

我撑了一个月

我还没死

你说，我的病情是不是在好转

你说，我是不是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

春天到了

——

她死在了那个春天

死在了那个春天

死在了预支的盛夏

死在了深秋陷落之前

死在了她正当风华正茂的那一年

她耳畔回荡着聒噪的蝉鸣

四月的某个下午六点

地平线还在挽留着黄昏

那是她用生命预支的盛夏

代价是她再也见不到深秋拨下绿叶

——

她曾无比期望这次濒死不活能换来下次与盛夏比肩

但那仅仅是她枯萎前捏造出的

“于我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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