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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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乞丐头发乱蓬蓬的，黑灰白三色发丝彼此不顺眼地勾连着，像一个纠结的上千年的刺球，让这个拥有这般头发的脑袋显得历尽沧桑；不光这头发，看那脸，沟壑纵横的，深深的皱纹中还藏着黑色和汗液结成死党的泥土；他唇色苍白，眼如死鱼，鼻涕自由地流出来，想要逃逸到嘴里了。这甜咸味液体眼看着就自产自销了，只见他拿袖子一抹，胳膊无力垂下，好像这个举动消耗了他大量的精力，他“吭吭”的咳嗽起来，紧接着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在这个角落，这个老乞丐蜷缩成一小堆，形同枯木。寺庙外黑黢黢的老槐树上蹲着几只乌鸦，发出难听的沙哑叫声，头晃动着，不时看向那个像垃圾一样的人，棕黑色的眼睛里泛出幸灾乐祸的目光。

慕晓白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双肩。她有些后悔出来了，可是面对老爹，她于心不忍。黑色的长款棉服已经不能抵挡风雪，帽子的假毛领上落满了雪花，缩在帽子里的小脸苍白，嘴唇发紫，牙齿不听使唤地发出“咯咯”的打架的声音。昨天，她的心痛病又犯了，夜里一宿也没有睡好。她知道慕老头几次磨蹭到她的门前侧耳倾听，可是她还是抛下他一大早偷偷跑了出来。估计那个臭老头现在肯定颤颤巍巍拄着拐杖在风中流泪呢！慕晓白脸上一笑，眼泪滚落下来。她缩着脖子，举目四望，看到了一个灰黑色的屋顶，像是庙的屋脊。晓白迎着雪花裹紧衣服吃力地走了过去。

这是一个废弃的寺庙，里面黑漆漆的，有蜘蛛网自由地散落在房梁，佛像台子空空如野，落满了厚厚的灰尘，这个庙堂也不大，每逢刮风下雨时这个老乞丐就躲到这里。以往这里还有香火，有贡品可以给他充饥，可是现在只有满地的灰尘。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掏空了的一皮袋子，毫无生机可言。他绝望地四处张望，除了尘土和冰冷的空气，什么也没有。他眼前一黑，倒了下去，闭上了眼睛。他的头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渗出了鲜血，凉凉地从后脖颈流了下来。

慕晓白快步走进了寺庙，摘掉帽子，使劲跺动双脚，同时举目张望。她感受到自己孱弱的小心脏有点不受控制的跳动，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伴随着疼痛。

慕晓白把双手放进口袋里，交拢着裹紧身体。这里漆黑的房梁，空空的佛台，凌乱而破败。她东张西望地看着，突然脚脖子冷不丁地被一只手抓住了。

“啊！”随着一声惊恐地喊叫，慕晓白拿出了右口袋里的水果刀，左手迅速拔掉刀鞘，然后两手紧握着朝那只手扎去。

“啊！”一声痛苦的惨叫。

慕晓白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双手在身后杵地，两脚蹬着快速后退。

“别怕，我，是，残疾人，没，腿！”老乞丐吃力地说。

慕晓白这时才缓过神，看到了角落里的老乞丐。他躺在那里，却是半截人。乱蓬蓬的头发，破旧的衣服，手臂却在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