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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懿传:且待韶光

月光如水。

皇后的船舫灯火通明,宫女太医尽是行色匆匆,进出之间带起浓重的药草气味。

卧榻之上,大清朝的皇后刚自水中救出,烛火下的面容毫无血色,透露着行将就木的死败之气。

阁外嫔妃站了一地,平日里最是能欢声笑语的一众莺燕如今像是被锯了嘴的葫芦,无论内地里翻转着怎样的思绪,面上总是含着恰好的哀痛之色,颔首低眉,分毫不漏的。

太后皇帝分坐阁外两侧,两人皆是面沉如水。方才挨了罚的素练莲心跪于下首,嘴中不时传出一声细微的哀泣。除外便是船在水上漂浮的轻摇晃动之声,气氛沉闷紧凝,所有人都在等,等着一个结果。

终见齐汝自里走出,面色灰扑发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话里带着三分喘意:“皇上,皇后娘娘腹中的水都已经控了出来。娘娘的脉象,是急怒攻心,心力交瘁之症,此刻痰气上涌,迷了心窍,神志一直未曾清醒,说着什么‘一报还一报’的话,只怕……只怕……”

他的气息愈发急促,最后一个只怕重复了好几遍也未有下文。还是太后微微蹙眉,语带催促:

太后“只怕什么?”

齐汝的身子都有了轻微的颤抖:“皇后娘娘油尽灯枯,只怕是到了弥留之际了。但愿皇后娘娘福泽深厚,上天庇佑……”

他的话还未完,和敬公主已经按捺不住出言呵斥,鬓上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乱晃:

璟瑟(和敬公主)“你胡说什么!皇额娘正值盛年,怎么会油尽灯枯!分明是你们医术不够,才胡言乱语!”

她虽说是训斥,可话尾已是带上了颤抖,几近呜咽。太后看一眼她,语气温和,略带安抚:

太后“璟瑟。你皇额娘病得凶险,也只有像齐汝这样伺候了多年的才敢直说。”

见璟瑟稍稍回了些理智,太后才看向皇帝。

太后“皇帝,不管皇后境况如何,你赶紧要通知内务府,在京中将喜木准备着,哪怕冲一冲也是好的。”

皇帝微垂着额,半晌才见一句“一切凭皇额娘安排”的话传来。

太后“齐汝,好好伺候着,有什么动静,赶紧回禀哀家。至于皇帝,便多陪陪皇后吧。”

说着便遣散了其余的嫔妃。

流水潺潺,阁外皇帝手边的浓茶喝完又添上,已经好几回了。终见毓瑚自阁中走出,朝他盈盈一福礼:“皇上,皇后娘娘醒了。”

皇帝“朕去看看。”

刚进阁中便又道:

皇帝“你们都出去吧。”

待得周遭俱寂,他才缓缓靠近他发妻的床榻。

皇帝“皇后,你醒了。”

富察皇后听得动静微微侧过脸,鬓发被汗浸湿成一绺一绺,见得是他,那乌黑的眼珠中稍微迸出一点希冀的光来。

富察琅嬅(皇后)“皇上……”

她的声音飘忽,周身都提不出力气,只两个字下来便狠狠一闭眼,提了口气才继续:

富察琅嬅(皇后)“臣妾经此一劫,自知寿数无多了。可臣妾一睁眼,一眼就能看见您在臣妾身边……臣妾真的很高兴。”

富察皇后苍白的唇瓣颤着,微微弯起一个弧度来。自永琮离世,皇帝已经鲜少看到她由衷的笑容,心肠不由得更软三分,将手置于她的手上。

皇帝“你别说这样丧气的话。你只是落水后受惊,养一养就好了。”

富察琅嬅(皇后)(抿了抿干涩的唇):“臣妾无福,无法为您保住嫡子,如今,璟瑟已经有了好的归宿,臣妾请求您,不要因为臣妾的离世,让璟瑟守孝三年。她已经不小了,从前是舍不得她嫁人,现在却是耽搁不起了。”

皇帝“璟瑟是朕与皇后唯一的嫡出之女,朕一定会事事为她考量的。”

富察琅嬅(皇后)“臣妾多谢皇上。”

心中大石终于落了地,四肢也似是生出了几分力气。富察皇后眼角的泪终于滴落下来,拼着力气扯上她丈夫明黄色的衣袖挣起身。

富察琅嬅(皇后)“臣妾还有一事相求。”

皇帝“躺着说,躺着说。”

琅嬅靠回软枕,竭力咳了几声,本就苍白的面色更是惨无人样。她的手依旧搭在皇帝的衣袖上,龙纹以饰,这世上没有比他更尊贵的人物。她这么些年以妻子的身份顺理成章的成为能与他并肩之人,却也从来只是名分上的结发夫妻。无论是这份温热,还是枕边的轻言柔语,都从来不只属于她一人。皇后,皇后,皇帝之后。终究,还是不可求。

想着,心中本就郁结着的凄苦之意更甚,半生的好强之心,富察嫡女的尊荣,正宫皇后的体面,都好似随着她的心一同沉进了冰冷的海底,连本成竹于心的话语都要被冲散了。她有预感,此番言论,大概是得不到面前之人的认同了:

富察琅嬅(皇后)“臣妾自知不久于世,便已执掌凤印的后宫之主身份,向您举荐继后人选。纯贵妃,她诞育皇子,谨慎侍奉,温厚襄赞。她的德行,足以填位中宫,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皇帝的笑意微微一沉,即使快如疾风,落在琅嬅眼里亦是分明。

皇帝“皇后,这件事情,不应该由你来考量。皇后,不只是一个称呼,一个身份,更是朕的枕边人。所以这件事情,应该由朕来思量。”

琅嬅扬唇一笑,笑容里含了无尽的悲切之意,如残叶瑟瑟。

富察琅嬅(皇后)“臣妾自知此言必不得皇上圣心,却依旧还是做了,只是为了打碎臣妾的一个幻想,如今,总算是如了自己的心意。”

富察琅嬅(皇后)“依臣妾的性子,此时骤然得您一言,应当极力反对,为您讲清这其中的所有利弊益害才是。可是……可是……”

她再次剧烈的咳嗽,声音却如同落进深不见底的海中,很快也就没了影子。皇帝看她,眼睛里还是含着温和的微笑,像是怜惜,更像是怜悯:

皇帝“皇后别说这些了,好生歇息吧。”

琅嬅看着自己与皇帝交叠的手,眼中却不见任何物件照进去的影子。

富察琅嬅(皇后)“皇上,您很久,没有叫过臣妾的名字了。您还记得,臣妾的名字吗?”

皇帝“朕怎么会不记得。”

琅嬅的身子渐渐发冷,连眼前都开始重了影。她听着男子安抚的话语,内心却再也激不起年少初嫁他为福晋时的心动。真的记得吗?不见得吧,不然,怎么会连叫一声都不肯?但哪怕只是给予她这个垂危之人的敷衍,她此时也只得认了。

富察琅嬅(皇后)“是‘琅嬛福地,女中光华’的意思。”

她承载着这个期愿而生,此生便也为着这个名头而活。

皇帝点点头,眼里露出几分温情,柔缓道:

皇帝“琅嬅。一个很像皇后的名字。”

是。最后,也只是一个皇后而已。还是个失败的,恶毒的,狼狈的,就死的皇后。

她缓缓抽回自己的手,双掌置于锦被,抬头仰望天穹:

富察琅嬅(皇后)“皇上,臣妾这一辈子,有的时候,真的不甘心,也真的害怕。”

皇帝从唇边溢出一声轻嗤,欲要开口,却被琅嬅毫无知觉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富察琅嬅(皇后)“臣妾知道皇上要说什么。臣妾曾经是您的嫡福晋,如今又是中宫皇后,有什么可怕的。所谓的不甘心,也不过是自己欲壑难填,贪心满足而已,对不对?”

皇帝的视线幽幽的落在皇后的脸上,凝视须臾,那未尽之言到底是停在了那里,不赞同也不反对。

琅嬅也不甚在意。这个被无数道规矩锁住的女人,终于在最后为自己发言了一回:

富察琅嬅(皇后)“臣妾自闺中起,便被教养要如何做一个正妻,相夫教子,主持家事。但臣妾知道,臣妾不是您亲自选中的嫡福晋,自然也不是您中意的妻子。您一早相中的,是乌拉那拉氏。而臣妾,不过是先帝与皇额娘,执意让您选的。”

皇帝细细听着,末了,语气平和,似是含了一缕似有如无的歉意:

皇帝“你是在怪朕吗?”

富察皇后未曾如规矩那般说着不敢,只道了一句臣妾只是惶恐不安罢了。她的目光自头顶转移到身侧的烛台,幽幽烛火间,仿佛连神思也跟着游离至天外。

富察琅嬅(皇后)“臣妾从未拥有过一个完整的夫君,更不曾一时半刻的拥有过他的心。但臣妾需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不能怨,不能恨,一直努力着,去做一个好妻子。可臣妾,不过也是一个女人,想要得到夫君的爱怜,是臣妾贪念了吗?”

她的哀泣实在凄苦,便是铁石也能软化一二。皇帝念着她已是弥留之际,便放软了些许姿态道:

皇帝“朕待你,自觉已是极尽周全。你是朕的嫡妻,儿女双全,又位居中宫,此般,竟还是有照料不当之处吗?”

富察琅嬅(皇后)“皇上待臣妾很好。只是这种好,是夫君对妻子的好,不是情深爱浓。六宫的人堆到一块儿,臣妾站在峰巅上,想要找个依凭之物都不能够。您对臣妾从来都是若即若离。若您的心意变化,臣妾所拥有的,貌似安稳的一切,便烟消云散了。”

殿阁里静极了,青雀舫偶尔随着水面的波动均匀而和缓地起伏,像遥远的时候母亲轻轻摇晃的摇篮,催得人直欲睡去。鎏金烛台上的红烛烧得久了,烛泪缓缓垂下,嗒一声,嗒一声,累累如珊瑚珠一般。

皇帝静静侧耳,听着周遭细微的响动,良久,他亦动容:

皇帝“皇后,朕从未听过,你和朕说的这些。朕也从来不知道,你的心里,是如此的害怕,如此的不安。你是朕的嫡妻,朕爱重你,护你,容忍你。你为朕生了两个嫡子,朕自然分外珍惜。所以,有些事情,朕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作不知。只是其他的事情也就罢了,过些日子,就是哲悯皇贵妃的生辰了。当年她难产而死,朕很想知道,她的死,是人为,还是天意?”

皇帝的话语和缓,落在琅嬅耳里不亚于惊雷滚过。可奇怪的是琅嬅的脸上并未有过半丝惊慌失措之相,她甚至不知从何得了两份力气坐起身,正身肃颜,双掌合拢置于膝前,一瞬间便有了平日众妃请安之时端坐凤仪的威严,仿佛依旧是那个统辖六宫的正位主人。她的声音也是沉稳的:

富察琅嬅(皇后)“皇上,哲悯皇贵妃死后几年,便有传言,说臣妾嫉妒她生下长子,所以害她难产而死。如今,皇帝也是这般想的吗?”

皇帝只是静静看她,一言不发。琅嬅便也自顾自的继续:

富察琅嬅(皇后)“依臣妾的性子,此时定要赌咒发誓,拿家族门楣来证实自己的清白才是。只是臣妾转念一想,若誓言有用,还要那些纲纪法度做什么?所以臣妾便就放了这般心思,该如何说便如何说罢了。无论皇上信与不信,哲悯皇贵妃之死,绝非臣妾所为。臣妾一将死之人,所求再多也没有了,又何须再为自己辩白什么。”

她的坦然让皇帝心下微微诧异,忽觉这些年来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真正压抑了她的性子,所以才会让她临死之际展露出的真容恍惚到有些陌生。

皇帝“那,慧贤皇贵妃呢?她自然作恶多端,谋害皇嗣。可,陷害如懿进冷宫,难道就没你的事吗?你到底对如懿,做了些什么?”

富察琅嬅(皇后)“既然皇上好奇,臣妾便一桩桩与皇帝细数清楚。臣妾不满她养育永横,有夺嫡之心,所以才信了她做的恶事。慧贤皇贵妃的阿玛高斌,为臣妾所忌惮,所以那对花镯,便也有她的份额。臣妾深恨乌拉那拉氏咒死臣妾的永琏,所以在她入冷宫之后,加以挫磨。只,冷宫闹蛇,乌拉那拉氏中砒霜之事,臣妾未曾做过的事情,臣妾绝不认下。”

皇帝看着如古佛般端坐的皇后,一时竟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琅嬅抬眼看他,皇帝这才发觉琅嬅的眼睛原也是生得极好,如天边的星子般。只这颗星子原是流星,不过是转瞬即逝罢了。

富察琅嬅(皇后)“皇上是不是觉得,是臣妾多疑多思,根本没有人要害臣妾,也害不了臣妾,是也不是?既然这些年臣妾的所作所为您都略知一二,又如何不知晓臣妾的处境?只是不想知,便真就不知罢了。”

皇帝“皇后!”

皇帝轻斥出声。便是弥留之言,琅嬅也着实有些过了。

富察皇后收了声,面上静静的。见状皇帝才道:

皇帝“你是朕的发妻,多年的恩情自是不浅,可再如何挥霍也到了如今。你最是挂念皇室颜面,富察名声和你的一双儿女,所以有些过失,朕,也就言尽于此,再不提了。”

忽闻得衣衫摩擦之声,皇帝抬眼去看,却见刚刚还好端端坐着的人已经掀被下榻跪在他的面前,哪怕身躯摇摇欲坠,终究是端正了行态,口中道:

富察琅嬅(皇后)“皇上圣恩滔天,愿顾全臣妾的最后一丝颜面,臣妾不胜感激。”

说完盈盈下拜,动作流畅得体,挑不出一丝错处。皇帝看着只觉眼前恍惚,仿佛时光又倒转了从前,初为福晋的富察琅嬅在他面前拜倒,和颜微笑:“能够嫁与王爷是臣妾的福气,臣妾不胜感激。妾身愿以富察氏的百年荣光,相随夫君左右,为夫君生儿育女,为贤良妻室。”

他初见时对方便是再端庄持重不过,如今缠绵病榻,亦能拿出一副完备无缺的中宫仪态,婉转渴盼他的温柔之时,将她的贤惠温柔贯彻到底。

琅嬅,固然不是他自己的选择,却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选择。曾经,他们或许也有过一段和美的从前,都曾真心地期盼过,未来的曰子可以风光明媚,永无险途。

一场数十年的姻缘所得,只能留下这些么?这段感情里,他是否在不知不觉时,亏欠了对方良多?如若真如他的发妻所言,她其实并未做过那么多错事,对如懿和后宫种种挫磨真的仅止于阿箬的无知和刻毒。

他要如何做,才能弥补起他们错过的那许多?

思绪如麻,将他寸寸缠绕。皇帝用力摇了摇头,只是起身将琅嬅扶了起来:

皇帝“你身子不好,无端端行此等大礼做什么。皇后只好生照顾好身子便是,其余事情,便暂且不想了罢。”

他将人扶上榻,为其掖好被角——此等事情以往他从未做过,所以未免有些生疏。这一切完成之后他道:

皇帝“叫你的侍女进来伺候你歇息吧。”

富察琅嬅(皇后)(摇头)“臣妾累了,只想休息。皇上也早些歇下吧。”

皇帝看着她神色如常,那股子灰白之色似乎被冲淡了些许,心下稍安,便起身离去。走到阁门前他停顿一下:

皇帝“朕……”

皇帝“明日再来看你。”

他好像听到了一个是,又好像没有。只当耳边水声盖过,便也没有计较,带着李玉离开了此处。

直到耳边除水声外再无其他响动,琅嬅才松开了一直紧握着的被角。华贵的锦被上留下了凌乱的痕迹,那手用力的久了,颜色便也如她的面上一般回归了死败之相。琅嬅侧头望着烛火,内心从未如此时这般平静过。

方才皇上的话她其实听见了,只是未曾应答而已。事到如今,她哪里还有什么明日,这迟来的温情也不过是他借以慰藉自己的微末之情罢了,她看淡了,不念了。她一生念着挂着记着的东西实在太多,临死总要为自己争一个位置。哪怕那颗心已是千疮百孔,总也得有个安放之地。

她默默想着过往的一幕一幕,仿佛是在看别人的故事般无悲无喜。高晞月,金玉妍,素练,莲心,如懿,海兰,纯妃,许许多多。从前未看透的,如今已是耳清目明。落到这个下场,她没有什么好辩解的,她做过的事情她自己担着便是。只那些在背后推波助澜的人想想便觉如鲠在喉,而那些被她负了的人,黄泉之下,她又该以什么面目去见。

实在是太糟糕了,太糟糕了,她的一生,为何能如此崎岖不平,两个孩子相继离世,侍女离心,唯一的璟瑟也将于不日离京。兜兜转转一辈子,全为他人做嫁衣裳。不知她的孩子九泉之下有知,可否会笑话她这个额娘?

果然还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走,不甘心就这样结束。她曾经羡慕晞月能得贤之一字为谥号,也盼望着自己能成为一个孝贤之人。可到头来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如今竟是连后悔也不成了。

富察琅嬅(皇后)“列祖列宗在上……”

许久,久到琅嬅觉着似有什么东西将她躯体里的温度与力气一并抽走。她微微闭上眼睛,声音细微,含着一丝微末的期盼:

富察琅嬅(皇后)“若有来生,我想作为富察琅嬅,好好的……活下去。”

不做束缚自身的贤后,只是富察琅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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