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定襄王宫议事大殿
奕承手握军报,眉头紧锁,西部战事阿诗勒欲谷居然败在了夷男的手中,如此一来,这对阿诗勒部很是不利,同样对她的复隋有了影响。
而定襄这边,接连数日李靖都是同她玩车轮战,以此消耗她的兵力,当下形势并不乐观。
若是待李唐的十万大军一到,那他们这些人必然成了待宰的羔羊。
奕承猛地一拍桌案,台下的那些部落首领皆是一震。
“如今这都已经过七日,为何各位麾下的兵力还未到,怎么,是觉得妾不够资格,掌管可汗大印吗?”
这些人连忙行礼:
“可敦误会了,我等当日确实已经传书回了阿诗勒部,可兵马未到,实在是不知为何啊!”
话音刚落,雷蒙急匆匆走进:
“公主,不好了,斥候查探到阿诗勒部军力被大漠兵马接连拦截在了玉候关!而且,赤烈部的乌吉拓不敌被杀。”
“大漠?是哪一支?”
“主力是漠北”
“药罗阁·菩飒?他本人前几日不是还在定襄吗?怎会如此之快?”
“这只能说明,在他来定襄之前,便已号令漠北兵马,赶赴此地了。”
“都是一群饭桶!”奕承气的掀桌而起,
随后看着台下众人,她明白自己此番是在殿前失仪。
她闭上了眸子调整情绪,等再次睁开,眼神凌厉似刀锋:
“传令下去,命三军速速撤离定襄城门,回承启门前候命,保护各位首领,一起离开定襄!”
……
厢房内,涉尔如同丢了魂魄,靠在塌前有气无力,他如今已被他的阿娜软禁了多日。
突然,门被推开,来的并不是每日按时送饭的宫女,而是奕承。
她坐在涉尔的身边,将他凌乱的发丝稍稍整了整,缓缓地开了口:
“你说的不错,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想着光复大隋,我就是要用阿诗勒部为我而战,所以我才忍辱负重,为保可敦地位,我不惜嫁了四任大汗,
我不仅要让我的儿子成为草原的王,更要让他推翻李唐,重建大隋!可惜,我最后的一步好棋,竟然败在了自己的儿子手里。”
涉尔那双空洞的眸子动了动:
“如果因为我,你才会变成今天这样,我希望你当初…没有我。”
奕承眼底浸满了失望: “我苦了一辈子,最后却只换来这一句?真是可笑,呵,真是可笑!”
“阿娜,你不要执迷不悟了阿娜,你所要的一切,又是用多少人命换来的?既然当初我不能改变,可如今我有能力了,我便要阻止你再继续错下去!”
“呵,阻止?只要我活着便不会停止我所做的一切,你若要阻止我,便杀了我!”
“阿娜!”
奕承气的转身:“若非和我一条心,你随时都可以滚!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你的阿娜,你也不再是我的儿子!来人,将涉尔给我带走!”
看着守卫驾着涉尔的背影,奕承眸光蓄满了泪
这只不过是她一生的夙愿罢了
她为之疯狂,为之付出,为之拼命
面对他人的反对,斥责,谩骂,她都可以不在乎,可如今甚至连她的亲身儿子都不理解她,她确实是心碎难耐。
今日同涉尔吵了一架,她也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涉尔平安撤退,无论如何,他始终是她的儿子,她不愿看他有任何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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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唐军营地
我正有些无聊的经过一处帐篷,便遇见了长歌
她看见我很是担忧:
“阿鸢,外面凉,你又受了伤,怎能吹风,快些回去”
“好啦,我又不是纸糊的,如今被你们整日看着,我都在塌前躺了十来日了,我闷得紧,只是出来透透气”
“那…我陪你”
“对了,长歌,怎么没看见绪风和魏叔玉他们?”
“他们护送萧后祖孙去了长安。阿鸢,其实,那日你受伤,他们硬是捱到了你脱险,才离开的。若不是因为护送一任无比艰巨,绪风可是死活都不愿,非得亲自等你醒来才是。”
闻言我垂眸轻笑
长歌继续道:“对了,魏叔玉还让我带了一句话给你,倒是差点忘了”
“什么话?”
“他说,山高水长,江湖再见”
犹记得我离开长安那日,同叔玉说过同样的话。
人世肯相逢,知己幸有七八,足矣
这时,又是一人从她身后的营帐里出来
“皓都?”我看了一眼长歌有些惊讶:
“倒是头一次看到你俩居然心平气和的待在一处。”
长歌调侃:“他那是公主之命不可违~”
皓都轻咳了一声作为掩饰尴尬,随即又是一本正经道:
“怎么着我也得替可嫣保护她想保护的人才是。”
他说罢又是道:“我听说你受伤了?”
“已经无碍了,谢皓统领…不,谢驸马关心。”
皓都眸色染上一丝笑意:
“好了,我这今日刚来,还不熟悉这边的战况,就先不打扰二位叙旧,先行一步。”
……
营地后山
长歌和我并排坐在粗重的树干上,抬头望着天空的那轮明月
披一身星斗,揽一怀月光
我享受它的轻柔与润泽,也欣赏它的宁静与婉约。
“阿鸢,你喜欢长安吗?”长歌却是打破了沉静突然问我道。
“为什么好端端的这么问,莫非…你想回去了?”
她摇了摇头:“长安虽然繁华,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可是如今那里已经没有多少,让我有所牵挂的人了,而且熟人太多,也会是麻烦。”
“那…等这些事情都结束,你以后想去哪?”
长歌垂眸沉默了半响:“以后,我想同孙真人学些医术,行济世救人之道”
“嗯,是个不错的选择,那学完以后呢?”
长歌顿住:“医术永无止境,我…我自然是要一直学下去的,反正,我便跟着孙真人,虚——心——求——教”
她将那四个字咬地极重,我低低地笑出了声:
“依我看是那个司徒朗朗将我们长歌的心呐,给骗走了呀”
“阿鸢,你取笑我!”
她同我玩闹了一会,很认真的道:“那你呢?阿鸢,以后想去哪?”
“嗯…去哪我没还没想好,总之阿隼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我想和他远离纷争,做一对逍遥散人,看遍天下四季山河”
“然后闲来无事间可以骑马打猎,我喜欢那种在草地里驰骋的感觉”
“因为,你会发觉,连风都是自由的”
女子柔和婉悦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李长歌静静地听着这些美好的夙愿,她弯眉笑道:“一定会的,阿鸢。”
我抬眸看了眼那轮明月,同样弯起了眸子:“嗯…一定会的。”
槐树下,两名年轻女子相视一笑,各自怀揣着美好的夙愿,说与对方听。
头顶上的那轮月光越发的皎洁,仿佛听到了二人之间的谈话,带着她们的祈愿远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