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殿内是死一般的寂静,就在李世民以为女子默认了他的恳求时
忽然,见对方抬手一把将眼泪擦尽,而那双通红的双眸里,透着毅然的坚定
“若这安稳的人生,是用阿隼的牺牲换来的,那,我宁可不要。”
李世民眸光闪烁,默了良久:“阿鸢心意已决?”
“绝不反悔!”
闻言,李世民叹息了一声:
“也罢,如今阿鸢已经长大了,有你自己要选择的道路,我多说无用。”
他的话音又是一转:“不过此处促成结盟,阿鸢同样有功,我可以答应你一个心愿”
“既然陛下都开了口,阿鸢确实有个不情之请”
“哦?说来听听”
“陛下,可还记得曾经的朔州公孙恒公孙刺史?”
“他膝下有一幼女,名唤媛娘。刺史殉国前曾将其托付给我,说来也是惭愧,我未曾好好照顾她,若是此次我去往定襄没能活着回来的话,我希望,陛下将来能替我照拂媛娘一番。”
李世民有些惊讶:“没了?”
“没了。”
“朕还以为你会希望朕帮你营救阿诗勒隼。”
“营救阿隼固然重要,这是我的私事,定襄之行凶险万分,我不想将他人牵扯进来。”
“好,朕答应你,朕会保媛娘一世平安无虞”
君无戏言,如此,我也是放心了,无论如何,有了李世民的照拂,媛娘一定能安稳长大。
“多谢陛下,那阿鸢先行告退。”
李世民有些哽咽:
“孩子,朕相信你能平安归来,一定要保重,记住,长安永远是你的家,舅舅等你回来!”
我终是朝他行了一个礼,这还是我见他这么多面,第一次如此郑重
“舅舅,保重。”
……
我没有直接出宫,而是去了礼部寻了魏叔玉一趟
他见到来人有些许惊诧:“阿鸢?”
我踌躇了半响:“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阿鸢,但说无妨”
待魏叔玉接过那方锦盒,里面躺着一把团扇,而扇面上正绣着一对活灵活现地戏水鸳鸯。
“这是送给乐嫣的贺礼,请你帮我转交给她。”
魏叔玉听罢猝然抬眸:
“陛下已经将乐嫣赐婚给皓都,婚礼就在三日后,阿鸢不去观礼?”
见人垂眸,魏叔玉一惊:“你要去定襄?”
闻言我微微颔首:“嗯,我不知如何开口,所以只能拜托你了。”
“定襄如今形势严峻,同大唐的战事一触即发,你…”
“叔玉,你不必劝我,我心意已决。”
魏叔玉凝着眉毛:“长歌知道此事吗?”
“此间多事之秋,我同奕承之间的新仇旧帐迟早都是要算得,至于长歌,我不想连累她。”
魏叔玉抬眸看向远处:
“阿鸢,我知此次你冒险是为了阿诗勒隼,说着的,我…挺羡慕他的。”
他说着突然又是璀然一笑:
“罢了,若是此次阿诗勒隼能够平安度过,作为朋友,我能放心把你交给他。”
接着他转过身定定地望向我:“阿鸢,此去一定要平安!”
“叔玉,谢谢你。”
眼前的人正抬步欲走,然而她那空灵婉转的声音再次响起:
“山高水长,叔玉,咱们江湖再见。”
魏叔玉望着女子扬起明媚的笑容,仿佛回到那年幽州之时,他问她名字时那般
如沐春风……
甚至,很多年后他再次回想起这一幕,仍旧会有年少时地那一刻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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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开长安前,我还去了一趟太庙祠堂
抚摸着阿娜的那封亲笔,心中百感交集
喜的是,之前一直担心,没有按照阿娜给我铺的路走,可如今她期望的是我可以归于平凡,拥有人世间最简单的平凡喜乐。
忧的是,现在我还不能放下一切,就这样一走了之。
我将酒水倒入前方的供台上
“女儿前生宛若浮萍,漂泊无所定,在世间沉浮,麻木且冰冷,直至我遇到了一个人”
说着我的脸上渐渐蓄满了笑意:
“阿娜,其实这个人您上次见过的,就是阿隼。”
“他总会在我最危难的时候出现在我的身边,带给我光芒,温暖我的希望”
“不瞒您说,女儿心悦于他,想和他在一起”
“阿娜会同意的,对吧?”
沉默了半响,我再次执起酒杯:
“阿娜,这第二杯是女儿要向您请罪。”
我将那封亲笔信置于眼前
“女儿明白您当初写下这些文字,定然是看透了王权相斗,也尝尽了世态炎凉,所以才希望女儿远离政权,过上安稳的日子”
“可如今阿隼有难,女儿自知此去定襄,前路艰险,但女儿不得不去,恐不能同您期望的那般活着”
“女儿不孝,请阿娜原谅”
“但女儿向您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我将酒盏斟满,不经意中竟瞥见牌位前摆放着一封红色的信
有些好奇地上前打开看了一眼,一个个苍劲有力地字迹跃然在纸上,我认得那是阿隼的笔迹。
原来这是他写给阿娜的提亲信。
我将信小心翼翼的叠起来,重新跪到了灵前,敬了第三杯酒
“阿娜,若您泉下有知,一定要保阿隼平安。”
“以后,阿隼就是女儿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