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倪

　　给吴老狗松了绑，只见那白嫩的皮肤上多了一些被绳子捆绑的红印。

　　“丁成语，把我衣服拿来。”吴老狗怏怏的说道。

　　丁副官拿来已经洗好的裤子皮鞋和一件崭新的白衬衣：“五爷，你那件衬衣已经扯破了，佛爷让我去给你买了件新的。”

　　吴老狗穿起这一身衣服，叹了一口气，对张启山抱拳道：“佛爷，多谢您照顾了我这么久，我就先回去了。这恩情我也不知道怎么还得好，您以后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做，告诉我一声便好。”

　　“老五，你先等一下，我有话想跟你说。”张启山示意他坐下，吴老狗便坐下望着他，张启山样貌本就颇为贵气，加上这几年在外与一些政界人士交往，这周身气派一看就是上位者，同时也很是欣赏，自认为与其相比实在是相形见绌，不是他这种土堆里打滚地毛头小子可以比的。

　　“老五，今天你回家好好休息，不要出门，过几天我去看你。”张启山说完这句又犹豫了一下，接着道：“这几天不要与霍仙姑联系。”

　　吴老狗听到他提起霍仙姑很是沮丧。哭丧着脸道：“是不是她跟您说了我的坏话？瞧不起我？唉！我哪里还有脸面与她联系，她本就很少联系我，这好容易夹我喇嘛，我想着给她多摸点冥器给她看看，让她别总是瞧不上我……这下可好！丢人丢大发了！”

　　张启山温温笑道：“没有，她没说你坏话。还要我好好照顾你。”

　　吴老狗有些心灰意冷，只想赶紧回去蒙头大睡，两耳不闻窗外事，等过个几天再去给霍仙姑赔礼道歉。

　　这时丁副官敲门进来跟张启山耳语了几句，张启山不禁蹙眉随即又恢复自然。张启山吩咐了丁副官几句让他去准备，吴老狗见他似乎有事，赶紧站起身想要告辞。

　　张启山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道：“老五，我知你对霍仙姑有意，但霍仙姑——你怕是喜欢不得了。”

　　说完就匆匆离去。

　　吴老狗丈二摸不着头，不明白这话从何而起。霍仙姑那是多少长沙城达官显贵小少爷爱慕的对象啊，差他一人喜欢吗？

　　回到吴公馆，吴老狗长舒一口气，几天没回来了也不知道他那些宝贝狗们怎么样了，进去先逗了逗狗，又看了眼自己那常胜的蛐蛐儿，正准备上楼休息，门口的脚步声传来，吴老狗扭头望去，见是解九来了。只见解九打扮的一丝不苟，只是那精致淡漠的小脸儿上眼下挂着青黑，有些憔悴。

　　“今儿怎么不爬墙？”吴老狗打趣道，又上前掐了掐他的脸蛋儿，细看那眼下的青黑，坏笑道：“你晚上做贼去了？还是跟你那小情人干坏事了。”

　　解九不答他话，只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嘿！瞧你说得稀奇，我病好了就回来了。”

　　“我听说你这几天都昏迷着，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吴老狗觉着他这话奇怪，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便上前勾住他的脖子：“佛爷请了铁嘴过去，嘿！好家伙，八爷那祖传秘方真是奇了，一碗下去就给我药到病除了！”又见解九有些心不在焉，接着说道：“欸，小九，你怎么了？可是我这几天不在，想我得紧？你待我休息一晚，明天便与你出去好好放松放松！”

　　“那你赶紧休息去吧，我明天来找你。”解九说完便要走。

　　吴老狗拦住他：“我问你个事儿，我……霍家仙姑你知道的，我回来前佛爷跟我说我喜欢不得了，这是什么意思？”

　　解九张张嘴，欲言又止，末了又说道：“霍家老太太最近有事儿，你别去烦仙姑。”

　　“行了，我知道了，那我上去了。好走不送。”

　　解九快步走进隔壁自家的解家大宅，这是他们家祖宅了，占地面积很大，比隔壁吴公馆那新房子大了几个儿。解家是个大家族，祖上几个都在朝中当过官儿，留了不少金银财宝下来，家底非常丰厚，现在世道混乱，家里的几个姊妹嫁给了一些政界官员。今天解家嫁出去的几个姐姐回来有事。

　　解九在吴老狗养病期间便吩咐了佣人盯着隔壁动静，五爷回来了就赶紧通知一声。

　　“小九，你去干嘛了？”解九一位气质高贵的漂亮姐姐问道。

　　“我去外面看了看客人来了没。”解九回答。

　　漂亮姐姐点起一支烟，点了点头，吐了口烟雾：“那来了吗？”

　　一旁的佣人上前弯腰说道：“到门口了，正在往这边儿来。”

　　霍家历代都是女人当家，霍家的女儿个个貌美，并且一身好功夫，便也是靠着这身好功夫一直稳坐九门之中。这期间靠着这身本领摸出来的明器做起了古董生意，如今也都很少下地了，只偶尔有大斗便叫家里伙计下一趟地。

　　如今这霍家在北平的大盘口出了很大的问题，有人见她们是女流之辈，便叫了些人三天两头去闹事，又威胁她们交出一半家产想据为己用，民斗不过官，霍家家主便狠了心，打算嫁几个女儿出去，拥有一些权势，并在之后彻底洗白霍家，走上正道。

　　先进门的便是霍家家主，后面跟着几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搀扶着她，接着进来的正是霍仙姑。

　　解九心里便明了。

　　“七姑娘，你去跟解家小妹说说话。”霍家家主开了口。

　　霍仙姑走到解家妹妹面前微笑道：“解妹妹，你去楼上等等我，我有礼物送给你。我要问你哥哥一些事。”

　　解小妹点点头上楼去了，不等解九说话又开口道：“小九，上次要你帮我问的英文老师可是找到了？”

　　解九眼神与她视线飞快相交又移开，抬腿往外迈，边走说道：“我打个电话给那位英文老师，你亲自跟他谈谈。”

　　两人便离开了会客厅，趁四下无人，走到院子一处角落。

　　霍仙姑已经眼眶微红，手捏成拳，全然没有平时那高傲的模样，嗓音带了些哽咽道：“这次我下地出了岔子，这是母亲对我们几个姐妹的考验，谁得手多谁便去嫁给那位。下地的全是我霍家伙计，他们只以为是去摸金，肯定是死命往外拿的，我提早联系了佛爷，想让他把明器多拿些走。谁知道那地里凶险，折了不少人，什么也没捞着，但我既愧疚又庆幸！本以为我可以安心留在家中了，可我母亲……她竟然……”

　　解九转过身望向隔壁院子上的天空：“你想要我做什么？”

　　霍仙姑眼神中乍现出希望的光：“小九……你帮帮我，帮我跟他传个信儿。我现在被关在家里被人守着，电话也不能用，哪里都去不了！”

　　解九忽然转过头，看着她红红的眼眶：“传什么？”

　　空气仿佛也跟着一起静默了下来。

　　解九缓缓说道：“你知道的，开弓没有回头箭。”

　　霍仙姑听到这句话，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兜不住了，浑身轻颤，双手抓住解九的衣服攥着：“我求你……我求你……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的情份上，我求求你……”

　　“我就是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上我才出来和你说这番话的！霍文怡！”解九压抑着声音，从牙齿里蹦出一句：“你想要他带你走？”

　　似是问句，又似是陈述句。

　　说完又自嘲地笑笑，对霍仙姑道：“他很喜欢你，喜欢你很多年，经常同我提你，也经常偷偷去看你，你提过的所有要求他都会去做，你肯定是知道的。你要他带你走，他肯定会带你走的。”

　　沉闷的空气中传来一声叹息。

　　“你想想那位，再想想你们霍家。你是想害死他吗？”轻轻地掰开霍仙姑的手，抽出自己被抓皱的衣服。

　　霍仙姑整个人都像被抽去灵魂似的，怔愣着久久不说话。

　　解九正打算先走一步，谁知道霍仙姑又上前拉住他，快速地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而后一言不发低着头匆匆走入了会客厅。

　　摊开手掌，手心上躺着一枚大大的粉色火油钻戒，粗糙的银色戒圈与这颗切割完整颜色靓丽的火油钻石毫不相干，却硬给镶嵌了上去，极不相匹配。戒圈里刻着两个小小的字“吴霍”。

　　解九看着手中戒指片刻，一手插入裤袋径直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