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节

眸中光

李嘉已是有些迫不及待，拉着他就往外走，“虽然现在还是白天，晚上才是花灯节的重头戏，但也可以提前去挑喜欢的花灯，若是再晚一些，想要的可就没有了。”他之前也有在这里参加过花灯节，那次就是因为去得太晚，花灯都已卖完了，所以他没能买到。这一次和夏天胤一同去玩，一定要早点去买花灯，免得又像上次一样玩得不尽兴。

殷天侠看到他兴致勃勃的样子, 又被他这样一拉, 原本的拘谨顿时尽消, 跟他一起像两个大孩子一样在街上闲逛。他一眼看到了不远处的小摊档上一盏别致的花灯, 兴奋地说道，“风兄, 我看那几盏花灯都很特别, 我们过去看看?”

李嘉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果然是很特别的花灯，于是加快了脚步，“好，我们快过去。”

殷天侠见花灯真的很特别, 毫不犹疑买下来，转身递给了风既白，“特别的花灯送给特别的人, 此灯我就赠与风兄了。”

李嘉收到这来自夏天胤的礼物，颇觉开心，“多谢夏兄。”心里的恶趣味悄悄露头，他不怀好意地笑道，“夏兄可还记得，赠予花灯的寓意?”

殷天侠宽容地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我当然记得, 这么唐突赠灯, 难免风兄笑话, 可是我更相信, 以风兄的聪明, 一定能明白我赠灯的真正含意。”

李嘉嘴角扬起的弧度消失，他知道夏天胤来自南燕，甚至很有可能效命于吴邪，他知道他们在国家立场上是敌对的，但在个人立场上，他很愿意结交这个人。今天带他来花灯节，也是为了能好好地玩上一场。只是他突然提起这一件事，几乎已算是一种明示，他轻轻叹气，“自然是懂的。”他伸手接过花灯，神情却是暗淡了许多。

殷天侠见他刚刚还是很开心的样子，转瞬间忽然变得神色黯然，心里很是惊讶和不解，还有一点慌张。他不想看到风既白难过的样子，虽然他不知道风既白在想什么，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解释一番，“如果风兄真的懂了，神情怎么突然暗淡下来呢？我想风兄可能误解我的意思了，于我而言，既然可赠灯予心仪之人，为何不能赠予良朋知己？有时知己之间的情谊，不是比爱情更宝贵，更值得珍视吗?”

李嘉愣了一下，原来夏天胤的意思不是他想的那样?心里的难过瞬间消散，他笑眯眯地道，“那我们既为知己，这样的称呼难免过于生分，不如我唤你阿夏如何?”

殷天侠也正好有这样的想法，“正有此意, 我也觉得一句句‘风兄’, ‘夏兄’实在太见外了, 那么我唤风兄‘阿风’如何?”

李嘉笑着应下，“好啊。”他看到旁边有一家卖面具的摊子，好奇地过去，挑挑拣拣，选出一张修罗面具，半扣于脸上，问一旁的夏天胤，“阿夏，你看这面具如何?”

殷天侠见到他孩子气的一面, 心里又是一荡。他不禁忐忑, 为什么今天自己的心总是异于平常呢? 可那不安却是一闪即逝, 他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认真评价道，“这面具真不错, 在常人眼中, 修罗虽非善类, 可戴在阿风身上, 却是另一种气质, 有它的狠劲和执着, 却没有它的易怒与傲慢。”

李嘉眼里满是笑意，他喜欢夏天胤的评语，“没想到能从阿夏这里得到这么高的评价呢，我找找有没有适合你的。”他又选了好一会，挑出一张白狼面具，递给夏天胤，“你快戴上试试。”

殷天侠由衷道，“阿风真了解我, 我一直认为, 狼是一种最能形容自己的动物, 而且这白狼又多了一份高贵与珍稀, 说我给你的评价高, 你给我的可更令我有点害怕担当不起呢。”

“怎么会呢，阿夏在我心里就是独一无二的。”李嘉选中这张面具，也正是因为白狼的珍贵和智慧，他认为用白狼来形容夏天胤再合适不过了。

殷天侠的想法和风既白一样，“阿风也是一样, 跟你一起, 总有种相逢恨晚的感觉……”说到这里, 他不禁想起两人对立的身份, 难免伤感, 不禁若有所思说道，“不过即使早一点认识, 结果也可能只是一样罢了……”

李嘉没有听清他的最后一句话，疑惑地追问一句，“嗯?什么?”

殷天侠回过神来, 才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了, 立即改口说道，“我是说, 如果我们能早一点认识, 那该多好啊。”

李嘉一无所觉，对夏天胤露出一个开心的笑，“现在认识也不晚啊。”

殷天侠轻叹道，“阿风, 我真的很想这样简简单单, 无牵无挂地永远跟你一起啊……”只是这样简单的愿望，对于他们而言，却也是难以逾越的距离。

李嘉脱口而出，“我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啊。”话说出口，他才想起他们的立场敌对，心里漫上酸涩，但面上还是若无其事。

殷天侠轻声说道，“阿风, 以你的聪明, 应该明白, 有些事情, 并不能够由我们控制的。”他相信以风既白的聪慧，他会明白他的意思。

李嘉垂眸，“我知道。”他当然明白夏天胤的未尽之语，他们的敌对是难以改变的事实。只是他希望至少在这个时候，他们可以作为朋友一起相处。就在这时，前方的灯光忽然亮起，他抬头望去，高大的纸灯人已经开始巡街了，这意味着表演很快就要开始了，他抛下心里那一点忐忑不安，拉着夏天胤的手往前走，“不说这些了，花灯巡演要开始了，我们快去占个好位置。”

殷天侠注视着他无忧无虑的面容，心里也释然了。将来的事, 谁能改变呢? 可是现在的自己, 就只想抓紧眼前的美好罢了。他暂时把所有愁思都抛诸脑后, 决定今晚一定要好好跟他尽兴一番，“我们快去吧!”

李嘉拉着夏天胤找到了好位置，兴致勃勃地追着花灯跑，也不觉得累，他还戴着那修罗面具，被彩色的灯光照着，减弱了不少狰狞，反而多了几分英气。

殷天侠看着身边的他, 这画面多美, 竟一时间看得痴了, 一时把所有身份之别的无奈全都忘记了。

李嘉转过身来，看见夏天胤顿在原地，奇怪地在他眼前挥了挥手，“阿夏，你在发什么呆呢?”

殷天侠这才回过神来, 却感到脸颊在发烫, 此刻的自己一定是脸红耳赤了, 不禁有点慌乱。但他很快想到幸好有面具遮着, 他应该看不到吧, 于是强自镇定下来答道，“没什么, 就是觉得阿风的面具真的很别致!”

李嘉没有多想，语气得意，“那当然啦，这可是我精心挑选的呢。”他看到花灯巡演里的月老，知道表演快要差不多结束的时候可以上前去求姻缘，虽说他觉得这并无什么实际用处，但凑个热闹也是好的，于是拉着夏天胤往那边走。

虽然殷天侠本身对求姻缘这种事不太感兴趣, 也不太相信真的会灵验, 但看到风既白这么开心, 心想不信又如何? 去玩玩也无妨。只是见他这么热衷求姻缘, 他不由得心想他是否已有心仪的人了? 想到这里, 殷天侠不禁有点失落, 口里却是试探般地问道，“阿风也信姻缘啊? 莫非已有了心仪之人? 不知是谁家姑娘这么幸运呢?”

李嘉失笑，“我自是不信的，不过前去看看热闹罢了，至于心仪之人，”说到这里，他不知为何想到了夏天胤，但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我也同阿夏一样，并没有喜欢的人。”

殷天侠听到他这么说, 竟然松了一口气， “不信也不要紧, 玩玩也无妨, 如果真的灵验的话, 就算是赚到了。”

李嘉点点头，“就是这个道理。”说话之间，他们就来到了月老身前。

月老熟练地拿出一筒签，每一支签上都缠着一根红线，“不知是哪位要求姻缘?”

李嘉跃跃欲试，“我我我!”

月老将签筒递给李嘉，李嘉随意抽了一支签，“请月老为在下解惑。”

月老将签翻过来，上面是一句诗，“满目河山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于是给他讲解道，“这签可解为，珍惜身边人，看来公子的姻缘就在身边，只是公子不自知罢了。”

李嘉听后有些许疑惑，开始回想起身边的人，只是最后也没有得出结论。算了，这又不一定是真的，不过倒是可以让夏天胤试试。他把签筒递给夏天胤，“阿夏，要不你也来抽一支签?”

殷天侠接过签筒，“好啊，我也很想试试呢。”他兴高采烈又急不及待地想要试一下, 便从其中抽了一签, 又交给了月老。

月老将签翻过来，上面是一句诗，“勘尽沧桑终有悟，最须珍重眼前人”。看到这一句话，他目露惊讶，“这句也是同样的意思，劝君珍惜身边人，两位能抽出同样的签，实属难得，这两支签，就留给两位，做个纪念吧。”

殷天侠没想到他们的签竟是一模一样! 自己身边的人,不就是他吗? 他身边的人, 不就是自己吗? 难道, 自己之前的不是错觉? 一时之间，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李嘉为这一样的签愣了一下，心想这也未免太过于巧合了，难道这测的不是姻缘，而是友谊?他看看身边的夏天胤，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看来这姻缘也确实不怎么准确，不过他们的知己之谊若能长长久久下去，倒也不错。

虽然殷天侠之前一直不相信这些, 但现在他心里却竟开始希望这是真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暗暗心惊, 自己这是怎么了? 怎会因为一支签胡思乱想? 这实在太不像平时的自己了。

李嘉手里提着花灯，也看完了演出，虽然仍是意犹未尽，但也足够尽兴。他随手把签挂在腰间，对着夏天胤说道，“阿夏，走啦，回去了。”

殷天侠实在不舍得这快乐的时光, 可是他心里明白, 世间美好的事物, 又岂是能随心留住的?他有些恋恋不舍，却也只能把这段美好的时光牢牢地记在心里，作为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他淡笑着应了一声，“玩着玩着, 都忘记时间了, 我们也该回去了。”

李嘉看了看天色，果真是很晚了，但今天算是他为数不多能尽情玩耍的时光，不由感叹道，“今天和阿夏出来玩，我很开心。”

殷天侠真的很希望, 很希望能有下一次, 尽管知道这只是自己留不住的、暂时的快乐, 他也像中了毒一样沉迷下去。他顺着风既白的话说道，“阿风喜欢的话, 我们之后也可以出来玩的。”

李嘉弯了弯眼睛，“好呀好呀，以后一定常和阿夏出来玩。”他也很希望以后能再有和夏天胤同游的机会，这样轻松快乐的时光也只有和他一起时才会有了。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不过，也许他们也不会有以后了吧。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又是一阵感伤。但今天对于他来说，依旧是值得珍藏的回忆，他会一直记在心里的，连同这个人一同记得。他这样想着，没有放开夏天胤的手，“我们回去吧。”

殷天侠看出了风既白的小心思，纵容地默许他牵着自己，因为这也是他想要做却不能做的，但如果是他，应该没有关系吧。

他们慢悠悠地在街道上行走，一路上他们聊着轻松的话题，有时还会默契地相视一笑。通往客栈的路有点远，但此时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盼望着时光变得再慢一点，让这为数不多的两人独处再久一点。只是路再长，也总要走到尽头的，他们终是走到了客栈。为了不被文渊发现，他们只能各自分开回房。

“阿夏，明天见。”李嘉朝夏天胤点点头，便准备回房间。

“嗯，阿风，明天见。”殷天侠回道，也很快向自己房间走去。

只是他们的想法都不谋而合，明天……明天，谁又会知道他们是以什么样的身份相见呢？

不过这种事情，还是留到明天再考虑吧。今天的他们，只是风既白和夏天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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