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访翠（一）

众人饭毕，已然是黄昏。文元寻了一处清幽的地儿，好给李昭明，李昭磊两位少爷用功。杜燕瑾，裴南湘同李家两兄弟去了。

“四妹妹都定亲了，你什么时候来我家下聘啊？”

李昭华同他走在鹅卵小道上，二人牵着手，就这样慢慢悠悠的赏着黄昏。

“你放心，过不了多久的。我要先为你把前面的荆棘斩除，好让你顺顺利利的嫁给我。”

萧云礼把李昭华拉进怀里，深情款款的言道。

“我是个爱吃醋的，我若是做了大娘子，可不由得你纳妾，你可得想清楚了。”

李昭华一把推开他，加快了脚步。

“我有你就够了。”

萧云礼看着前面的一抹倩影，伴着晚风拂过，裙摆摇曳，想必，这是他今生的救赎，他从来不信神明，如今却盼望神明保佑她一生无忧，健康快乐。

“唐柏舟，推大力点儿！”

李昭懿是个贪玩的主儿，非得拉着唐柏玩秋千。唐柏舟推着她，腾空而起，闭上眼感受着一瞬欢愉的飞跃，然后缓缓落下，又再次有力的荡起，裙摆也随着风飘荡，客栈屋檐下的风铃被风激的叮当作响，跟着柳叶窸窣的声音。

“好玩吗？”

唐柏舟问道。

“好玩！再来再来。”

李昭懿扭了扭屁股，坐正了些，又怕又爱玩，两只手紧紧拽住秋千绳索，晃了晃小脚，回眸去看他。

“小侯爷，您可不能惯着她，愈发的无边了。”

幸得跟了李昭懿，茯苓同梅香才有旁人没有的假，舀了一勺酥酪咽下，方才言语。

“就你长嘴巴啦？在家里头管着我，出来也管着我，下回说什么都不带你出来玩儿了。”

李昭懿冲她做了个鬼脸。

“推嘛~推嘛。”李昭懿拽了拽唐柏舟衣袖。

“先下来，昭懿，跟我去个地方。”

唐柏舟把她抱下来，拉着她便往亭子那去。

“怎么啦？”

李昭懿问道。

“教你做人妻该做的事情。”

唐柏舟不怀好意的笑了笑，顷刻便覆上她的唇，一只手将她揽入怀中，另一只手轻轻托住李昭懿小脑袋。

“唔！”

李昭懿蹙着眉锤着他胸口，唐柏舟无奈放开她，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唐柏舟！”

他最喜欢欺负完她之后，怒气冲冲的喊他一声，心满意足的应道。

“干嘛？”

“你！你轻薄我！你竟然敢轻薄我！”

李昭懿急的跳脚，又羞又气，巴不得掘地三尺把自个儿埋起来。

“你我有婚约，我亲你不叫越矩，也不是轻薄。对吧小娘子？”

唐柏舟打趣道。

“你胡说！我要回去了，你自己在这里待着吧。”

李昭懿正要甩袖离去，却被唐柏舟一把拉入怀中。

“要走……也要带上我。”

“人多有嗜节，嗜文草，嗜游侠，如好酒然，易动客气，当以德消之。”

杜燕瑾倚着书案看着李昭明写的文，李昭明的手极好看的，瞧着他作诗写字儿心不由得静下来。

“好看吗？你要不要也来写一写？”

李昭明抬眸，柔柔的问道。

“爱好声明气节，容易一时兴起？”杜燕瑾言道。

“你快给我说上一嘴。”

李昭明笑着放下竹笔，起身言道。

“嗜好名声和节操的人可以为名节去矫饰，甚至和人去拼命，目的是为了名节的完美。嗜好文章和诗词的人会为一个字而绞尽脑汁，目的是为了博一个好名声。究其根源，这些行为不过是好面子罢了，与自己和他人都毫无裨益。这种种情形无非都是缺乏道德修养造成的，嗜好名声和节操，嗜好游方与侠义，原也不是什么坏事。但多数人对此却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行动起来就似是而非，徒有虚名。”

杜燕瑾走到他面前，点了点头，笑言。

“所以，唯一能够使得嗜名节，文章以及游侠的人内外浑然表里如一的办法，就是用道德来涵养他们，先除去外表的浮躁气，再打到本色当行的境界。”

“不错，正是此意。”李昭明言道。

“哎呀我说你们一个两个出来玩，跟个呆子一样，李昭磊也是，一点都不解风情。”

裴南湘给他们伺候茶水，自寻了座歇脚，拿起香炉把玩起来。

“你们要不要出来坐会儿，透透气。我叫了点糕点，喝喝茶。”

裴南湘放下香炉，起身言道。

“好，我们这就去。”

杜燕瑾笑道。

“走吧。”

李昭明伸出手，抬眸看她。杜燕瑾心下想着这呆子终于开窍了一回，缓缓伸出手，轻轻搭在他手上，二人便在这夜，将隐晦的情愫慢慢的表露。

“就我们四个人吗？”

杜燕瑾问道。

“是啊。昭懿贪顽，加上跟唐柏舟定了亲，两个人更是黏在一起，一块儿疯。昭华跟萧云礼说是去逛夜市了，吃了晚饭就没看到过他们。”

裴南湘替三人斟茶，一面应道。

“那昭安呢？”

李昭磊问道。

“陈卫川不知道带她去哪里玩了。不过啊，昭安那丫头一向安静，有个爱闹的陈卫川陪着，兴许也不会无聊到哪儿去，独独就剩你俩书呆子，出来踏青还带着笔墨纸砚。”

裴南湘应道。

“他们也是无奈之举。况且殿试在三月十五，能不紧张嘛。次日读卷，又次日放榜，录取分三甲。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第一名状元，第二名榜眼，第三名探花。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再加上殿试是皇帝亲自主持。”

杜燕瑾叉起一块马蹄糕，言罢，放入口中，清爽香甜，再吃一口茶，满腔芳香。

“我们还要背诵论语、孟子、诗经、礼记、左传、大学、中庸。八股文、试帖诗、经纶、律赋。”

李昭磊答道。

“那岂不是麻烦死，这么多，真的能背下来吗？”

裴南湘问道。

“傻丫头，背不下来也得背啊。”

李昭磊替她斟满茶，言道。

“总之，考三天，你们要好好加油，金榜题名。这次全当是考试前的放松吧，天色不早了，吃完这盏茶就先回去歇息吧，不然明天昭懿起来，闹的你们是懒觉都没得睡。她可说了，要放风筝，要野炊，要垂钓的，这两三天可有的玩儿了。”

杜燕瑾起身，携了婢子缓缓归了自己那厢。

“不早了，我也回去了，你俩早点歇息。”

李昭明见杜燕瑾离去，便紧跟其后。

“你说，昭懿和唐柏舟现在是定下亲来了，可兄长们还半点儿起色都没有，这婚什么时候能成啊？”

苏秀容将蜡烛点起，拉着崔英如闲叙。

“你若是急，那就让昭懿先哥哥姐姐之前成婚，也不是不可以，以前也有这样的例子的。”

崔英如言道。

“是有，没错儿，可终究是不妥的。再说了，妹妹比哥哥早成婚，哥哥得给她做过红礼的。何必再添这一道麻烦呐。”

苏秀容拿起针，又开始绣着帕子。

“这么晚了还绣，也不怕坏了眼睛。可你瞧瞧，昭明，昭磊，哪个有心上人的样子。加上快科考了，更是满心思的只顾读书，他俩成日窝在玉清小筑那儿。”

崔英如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针线，放回篮子里，盘腿坐在榻上，言道。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记起来了。杜国公府那宝贝女儿杜燕瑾和裴府独女裴南湘两个人经常跑去玉清小筑的。”

苏秀容笑道。

“什么时候的事儿？你看到了？”

崔英如疑惑的言道。

“不是~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可能看得到。是昭懿跟我说的，昭懿那丫头不总是拉着昭华，昭安两个人跑去玉清小筑那胡闹嘛，说杜燕瑾和裴南湘两个人经常做些吃食去给昭明和昭磊。”

苏秀容应道。

“那……那哪怕是昭明喜欢杜燕瑾，或是昭磊喜欢杜燕瑾，在或者他俩其中一个喜欢裴南湘，喜欢杜燕瑾的那个终究是高攀了呀。虽说咱们主君官位也不低，可人家那是国公府啊，正一品，封了爵的啊我的姑奶奶。”

崔英如叹道。

“无非是，聘礼给多一些就是了。如果他们真的有戏，那咱们就快快的，麻麻利利的把婚礼置办起来。诶，话又说回来，你昭华喜欢萧云礼，怎么不见萧云礼来我们家下聘啊？”

苏秀容言道。

“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又不是没见过萧夫人，她那样的嘴脸，满心满眼都是她宝贝儿子萧云璟，哪里会想的到云礼啊。云礼我想他自己心里有数，照他的性子，一定会把家里都处理好了，才会让昭华嫁过去的。云礼什么都好，就是有个两幅嘴脸的后母。”

崔英如随手抓了一把瓜子，咔嚓咔嚓的磕着。

“我听说萧云璟强要了一个女使，那女使便借着由头去找萧夫人，求着萧夫人给她一个名分儿。你猜萧夫人怎么着？”

苏秀容端起茶盏，细细吃了口，也抓起一把瓜子，言道。

“不猜不猜，别卖关子，快说。”

崔英如蹙眉言道。

“好好好。萧夫人说她的云璟哥儿还小，不急着成婚，现下云礼哥儿年纪到了，倒不如把这女使送去给云礼做通房，到时候娶了昭华，再让昭华把她抬成侍妾。”

苏秀容道。

“这多荒唐的事情！亏得是她才能想的出来。我们云礼哥儿怎么就这么命苦，我真的担心昭华嫁过去会吃婆母的规矩，平白无故的叫她跪祠堂怎么是好啊。况且他萧云璟不是个省油的灯，到处祸害女子，万一叫云礼给他擦屁股，让云礼全都纳进房里怎么办啊。”

崔英如把瓜子丢回果盘，言道。

“尽管她想这么做，只要云礼不同意，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再说了，门当户对的，谁也不高攀谁，那到时候就看看两家，谁对付的过谁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