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探意

深秋已至，入冬则不远了。唐夫人正打点着府里上下，常年疏酒盏，没个头的吃药，招呼几声便捻帕咳嗽起来，现下又即将入冬，她心里更是不知能不能熬的过这个冬。

“柏舟啊，你爹喊你把字帖拿给他瞧瞧。”

唐夫人在门外说道。唐柏舟缓缓开门，打了个呵欠。

“他有啥好看的。”

唐夫人替他拂去肩头上的落叶。“别淘气，给他听见了又要训你了。”

“好好好～母亲别太劳累了，身体重要，记得把药喝了。”

唐柏舟收拾了案上的物什，自去寻了唐宗贤。

“父亲，儿子给您请安。”唐柏舟入堂内，行礼道。

唐宗贤示意下人离去，只留父子二人。

“这几日我不在，你可有好好练字啊？”

唐柏舟将字帖呈上，言道。“回父亲，儿子每日都坚持练字，未曾断过。”

唐宗贤喊他来可不是瞧他字写的如何，而是想探一探他对李昭懿的心意。

“好……”唐宗贤无心翻看，不多时翻动几页，良久，方言。

“柏舟啊，你真的……喜欢李家四丫头吗？”

唐柏舟道。“是，我喜欢她，父亲难道……”唐柏舟心下疑惑，更多是怕父亲不同意这档子事儿。

“不，我问你，若今后有你更喜欢的女子，你会怎么跟李昭懿交代？”

唐宗贤倒是不嫌事大，支着颔瞧他。

“我必以李昭懿为先，总不好后来者居上。”唐柏舟笃定道。

唐宗贤拨弄着串珠，滴答滴答的作响。“嗯……那她若是庶出，这主母的位分，你是给她还是不给她？”

“不管她如何，儿子喜欢的是她这个人，不是她的家世，她的相貌。娶妻娶贤，我自当是给她的。”

唐柏舟道。

“那你可有想过纳妾这回事吗？”唐宗贤起身，向他走近。

“我只愿得一人心，一生一世一双人，永老无别离。”

“好！有种！你老子我是个莽夫，那些东西我都不懂，我只要你做得到你说的这些，老子允你把她八抬大轿迎入府内！”

唐宗贤重重的拍了拍他肩，放声笑道。

唐柏舟追问。“父亲所言可是真心？”

“荒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老子我堂堂大云朝将军，手领十万精兵，岂是玩笑话？”

唐宗贤将字帖丢在一旁，唐柏舟笑道。“谢父亲！我定好好待她。”

唐夫人在门外窃听，面上泛着满意的笑。“娘？你……”

不巧唐柏舟将门打开，唐夫人悻悻笑道。“啊哈哈哈，娘支持你！”

言罢，捻着裙摆便躲进廊内。

“夫人，这是账目，您瞧瞧。”唐夫人身边的墨香将库房里的厚厚一叠账本递来。

唐夫人问道。“月钱都发了吗？”

“都发了，看着账本发的，还有两个小厮快走了，这卖身契我也拿来了，您找个时间发卖了吧。”

墨香一面替她磨墨，一面言道。

“咳咳咳……”唐夫人一阵急促的咳嗽。“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呢……”

墨香替她斟来了茶，蹙眉言道。“夫人别胡说，咱好好吃药，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些苦药，吃这么些年，早就吃厌了，也不见好转，随它去吧。”唐夫人瞧着案上那碗苦药，胃里便翻涌着苦涩的药味。

“娘，李夫人来了。”唐柏舟将苏秀容引入大堂，请入座，又唤小厮上茶。

“曼璐体面不臻，自愧蒲柳之姿，教你染了晦气，这里向你赔个不是。”墨香扶着唐夫人沈曼璐，一并迎客。

苏秀容落座椅上细细打量人去，只瞧她脸色微有憔悴叫人看着便心疼了去。伸柔荑去握她素手，蝶翼鸦睫轻颤弯眸嗔笑点了人鼻尖。

“你这厢说的哪里话，如今只我二人在这怎还这般客气守礼了，显得生分，都不大像你了。”

苏秀容有意逗其多笑。

“是你才这般心勤的来瞧我，上回我没能去着，向我替李兄赔个不是。”

苏秀容携了沈曼璐入座，沈曼璐笑言。

“昭懿那孩子可好啊？”

“你真是……操死心了。”苏秀容一面接过婢子烫来的茶，一面笑道。“那丫头，皮实的紧，顽皮着呢。”

“我家柏舟啊，还没这么对一个姑娘上心呢，他父亲问过他的意思了，我想如若他俩能成亲，我黄泉之下亦能瞑目了。”

沈曼璐眸子里的泪水直打转。

苏秀容连忙言道。

“说什么丧气话，柏舟能看上昭懿，已然是我们昭懿高攀了，如若他俩能成，我定在他俩婚房门口守着！好早日生个孙子来，给你抱抱，高兴高兴。”

“你就别安慰我了……我啊，可能熬不住了。”沈曼璐勉强支起个笑来。“我这病，卢扁也医不得，不妨无药散了闲愁。”

“咱们不说这个，我带了你爱吃的桂花糖糕，你尝尝。”

苏秀容示意董秋把食盒端上，启开食盒，桂花香便萦绕鼻间。端小碟至她跟前，盼她能用些这绿豆糕，也不枉费这些许功夫。

“还是那个味道啊。”沈曼璐缓缓拿起一块，在舌尖泯化。

苏秀容瞧沈曼璐肯尝盘中糕点深觉慰藉，怎的说还是吃的下东西的。

“你喜欢、愿意去尝尝便是最好。若哪日想吃桂花糖糕了，不妨叫人去同我说一声，一盘桂花糖糕不算费事。”

沈曼璐笑言。“劳你费心了，这般记挂着我。”

“我只盼你早日好起来，莫再说那些丧气话，今日的话我只听一遍，再不要说了。”

苏秀容又怕她噎着，替她斟了一盏茶，多少就着点茶水吃多两口。

“我得回去了，你自当好生照顾自己。”苏秀容语重心长道。

“我会的，还劳你特意来看我。”沈曼璐差墨香把唐柏舟喊来。

唐柏舟见礼道。“伯母再见。”

“柏舟再见，好好照顾你娘，多劝她高兴点，啊。”

苏秀容言道。

“多谢伯母提点，柏舟定会照顾好母亲的。”唐柏舟言道。

“你是个好孩子，被你喜欢着，是昭懿的福。”

苏秀容告别母子二人，董秋扶上轿撵，自回了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