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罚跪

“娘，女儿回来了。”未见其人先问其声，李昭华一面喊道，一面开门落座，急忙着斟盏茶一饮而尽。

　　细看周遭屋内陈设犹如主母屋舍一般，红墙绿瓦，晴丝吹庭院，几对明窗糊着新纸，日头打下来好看的紧。炉盆里的银炭烧的正红，屋子里溢着一阵暖香。案上青瓷瓶里插着几株黄梅，一旁的茶盏釉着细细的纹。

　　崔小娘从里阁出来，缓步卷袂，端正座椅。“我儿，瞧瞧，今日上学辛苦，阿娘做了好吃的，待会你爹过来，凡事出口都要谨慎，知道吗？”

　　“爹要过来？好啊，阿娘你不知，我今天看到什么了。”李昭华观望四周，轻声言道。

　　“四妹妹今日上了书后，在小侯爷家里的长廊同小侯爷私见了，女儿不敢多留，瞧了一眼就走了。”

　　崔小娘掩帕轻笑，只听吱呀一声，一副高大身影便在眼前。柔柔地看着他，虽不能生花，但眼底的欣喜却揽也揽不住。“瀚郎。”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华儿今日上书如何？先生都讲了什么，说与父亲听听。”李哲瀚自寻了座，一壁接过崔小娘递的茶盏，一壁同李昭华言道。

　　“先生今日跟我们讲了大同，女儿愚钝，只能领略个六七成，剩下的过会子还得继续用功呢。”李昭华兀的蹙眉，似有哪些勤快大礼要说。

　　“怎么了？可是先生训你了？”

　　“倒也不是，只女孩儿长成，自有许多情态。下了学，女儿正巧经过小侯爷家的长廊，不曾想……瞧见了四妹妹……四妹妹跟小侯爷私见。”李昭华一壁说着，一壁抬眸细细揣度父亲神色。支支吾吾片刻，又赶忙道。“原也不是什么事，许是四妹妹上学忘了带伞，小侯爷送了她一把，方才还听梅香说四妹妹回屋披风都被雪浸湿了。”

　　李哲瀚正要应她一声，忽的崔小娘从厨房里端着菜出来，招呼父女二人用膳。李哲瀚虽嘴上不言语，心里的算盘却滴滴答答没个消停，崔小娘精心备下的菜肴也食之无味，草草用了几口就回了主屋。

　　“把李昭懿给我喊来！”陵源闻声忙撒开腿的跑，似万火焚身。“梅香！梅香！不得了，出大事了，我的祖宗啊！主君叫四小姐过去，正在气头上呢，万万担待不得啊。”

　　梅香听闻大惊失色，一时间似无头苍蝇不知所向。“茯苓，快去把小姐喊来！陵源说主君气的紧，叫小姐赶紧过去。”

　　茯苓在里屋窗外同梅香应声，拉着一身行头还没卸下来的李昭懿就往外跑。

　　“我的姑奶奶，你闯了多大的祸啊？”

　　“我…我不知道啊。”主仆二人推搡责怪间入了主屋院内，再不敢言。

　　“父亲……”

　　“拖着茯苓遣闷子，游到唐柏舟家长廊上去了？出门必掩蔽其面……送兄弟不逾於阈。此妇人之要道！”

　　李昭懿听此言，必是她那好姐姐在父亲耳边吹的风，现下只能待父亲消气再另作打算。“女儿无言知罪，以后再不敢如此。”李哲瀚最是要面子的，如若传出去，他堂堂四品给事中的面子怎能挂的住。随手撂了茶盏，碎了一地。“去禀了老太太，四小姐今日不必去她那请安了，罚跪四知堂。”

　　“啊？父亲，女儿知错了…”

　　“再敢顶撞，后日也不必去了。”李哲瀚由着众人带着李昭懿罚跪四知堂，说是软垫儿也不给用，静思己过。

　　堂中烛光摇曳昏暗，深夜露重风冷，须臾间且有风声穿过门檐，响着声声骇人。李昭懿彻夜自言自语，心下想着和风苑那对母女干的腌臜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周遭静的只剩烛光噼啪的响声，堂中飘着阵阵香线味，不觉间眼眸酸钝，不知几更睡倒在地。梦里只觉沁凉入骨，辗转几侧仍是半梦半醒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