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裴锦颜没有放燕临走。
他虽受不了她撒娇,却也没做任何逾矩的行为,趴在床榻边守着她,穿着铠甲睡了一夜,天蒙蒙亮才悄无声息离开,今日他们就要出发前往瑀州,还有很多事需要准备。
因此裴锦颜醒过来,看到的便是谢危的身影,他端坐在桌边,面色恢复的差不多,手边放着一杯茶,指尖有意无意敲击桌面。
裴锦颜谢危?
她用掺着睡意的声线轻唤他。
环顾一圈周围,发现燕临已经离开了。
注意到她此番动作便知道她在找什么的谢危抿了一口茶,声线平静的吐出几个字。
谢危燕临已经走了。
裴锦颜昨夜燕临睡在地上。
两个人的房间就在对面,自然是什么声响都瞒不过谢危,当然裴锦颜也没想要瞒着,他本就知道她是什么人,坐起身毫不避讳的当着谢危的面穿衣裳,也不等他追问便解释,听见这句话,烦闷了一早上的谢危搭在膝上紧握成拳的那只手才松开,将茶杯中余下的茶抿下,丢下三个字利落转身离去。
谢危知道了。
裴锦颜没有什么别的想问的了?
似是有些意外的裴锦颜忍不住追问。
可谢危的回答却很痛快。
谢危没有。
谢危你收拾的快些,我们争取早日到瑀州追上侯爷。
裴锦颜知道了。
迈出房门的那一刻,谢危紧蹙的眉仍旧未能舒展,他明明早就知晓了她的性子,却还是会不自觉的在意,想起燕侯来信说沈琅派了张遮前往瑀州犒赏三军的消息,无声的叹了口气,也不确定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
一炷香后。
裴锦颜收拾整理好准备去寻谢危和燕临时,推开门迎面撞上了踌躇不定的薛定非。
裴锦颜定非公子?
薛定非姜,姜三姑娘。
他肩上背着包袱,见她率先出来有些意外,半晌才回神,有些结巴的看向她应声。
裴锦颜公子寻我有事吗?
薛定非也不算什么大事。
薛定非就是来……告个别。
裴锦颜你不与我们一同回瑀州了?
薛定非你们此去凶险,我跟着凑什么热闹。
薛定非我这个人,最是惜命,打算自己四处走走,过过那逍遥日子。
唇角微抿的薛定非洒脱的笑了笑。
此前,他和谢危被迫绑在一起,成为他的替身,用着他的名字,记着他的经历,过着不知有没有未来的日子,犹如被人攥在手里的提线木偶,如今提线的人死了,他终于可以暴露在阳光下,没有顾虑的做自己了。
裴锦颜闻言,也真心替他开心。
裴锦颜如此也好。
裴锦颜那就祝你,天高海阔,肆意纵横。
薛定非多谢。
薛定非姜三姑娘,就此别过。
抬手朝她行了一礼的薛定非潇洒离去。
他这个人和这世间的大多数寻常男子都一样,喜爱美人,平日喝喝花酒,逛逛青楼,用有限的时间做一些荒唐的事,不被琐事所扰,其实,他从未体会过像谢危那样喜欢一个人,为她舍弃性命也不在乎的感觉。
初遇裴锦颜的时候,只觉得她生的美,美得让人移不开眼,性子也讨人喜欢,总是不免要调戏两句,可说喜欢,其实也算不上,后来见她那般面对逆党杀伐果决的样子,心中又不免觉得佩服,但看着她对待张遮和谢危,以及对他不同的态度,就知道这姑娘对自己没意思,没在意也没得寸进尺。
但是那一刻不同。
平南王要杀小宝的那刻,是他觉得距离死亡最近的一刻,他和谢危虽然自小是跟随平南王长大的,可却很是不同,谢危聪明也有谋略,平南王很喜欢他,即便是犯了错也不舍得狠罚,可他只是谢危的替身,是隐藏在阴影里的人,对平南王没有多大用处,随时可弃,随时可杀,就在他以为下一个就要轮到自己的时候,裴锦颜握住了捅向小宝那柄刀,以性命威胁平南王保下了他和小宝。
那一刻,裴锦颜对他来说便不同了。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会有人愿意保住他的小命,可他们,却终究不会是同路人。
他在某一个瞬间喜欢上了一个姑娘。
这件事,却不能让她知道。
这样其实也好。
好好道过别,才不枉相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