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危你倒是心大。
谢危这种情况,还有时间遥想当年。
双手放置火堆前取暖的谢危听闻,转头睨她一眼,可裴锦颜的语气却很理所当然。
裴锦颜当然要回忆,毕竟我们的一切,都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裴锦颜而且现在又不是多么危急,生死攸关的境况,能和先生多些相处的时间,我很高兴。
她这个人总是这样,哄人的漂亮话张口就来,谢危明明了解极了她,却还偏偏每次都受用,他抑制住唇角的弧度,身子微微向后挪,靠在石壁之上,边说边朝她伸出手。
谢危时辰不早了。
谢危明日还要赶路,早些睡吧。
裴锦颜这是做什么?
故作不懂的裴锦颜看向他摊开的手,知道她是明知故问的谢危也没再多言,直接手臂一用力将她搂进怀里,将脸颊靠在她的额头上闭上双眼,顺势靠上他胸膛的裴锦颜抿了抿唇,自顾自给谢危找了个借口回抱他。
裴锦颜原来先生是怕冷,那我就勉为其难为先生取暖吧。
山间晚风阴寒。
裴锦颜身上的衣裙并不算厚实,尽管始终被谢危抱着取暖,可她却还是被那股冷风给吹醒了,缓缓睁开眼睛,就见山洞外面狂风呼啸,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雪,虽然飘飘洒洒的并不大,但显然已经有一会儿了,地上落了薄薄的一层,掩盖住了他们的脚印。
想起谢危的离魂症,立刻担忧看向他,发现他面上携着淡淡笑意,像是做了美梦,这才松了口气,可须臾,那笑意又急速消失变为痛苦,嘴里似乎还念念有词,她俯身去听,结果在听见的瞬间,整个人都愣住了。
谢危娘亲,娘亲……
谢危定非愿意去,定非愿意去。
谢危娘亲别怕。
这一刻,忽然有很多事情都明了了。
为何谢危会放心让假薛定非深入薛家,为何会不怕被人拆穿,为何会知晓那么多薛家的事,为何会一直护着燕家护着燕临,原来他才是燕临真正的表兄,他才是薛定非。
可他如此憎恨薛家和薛远,难道当年平南王入京之事,还有什么蹊跷或者是隐情?
燕侯和燕临知晓他的身份了吗?
他当年是如何在平南王手上活下来的?这些年,又究竟经历了什么?如何成为了度钧山人?如何费劲心力谋划,回到京城,坐上少师之位,让沈琅对他这般信任?猛地,裴锦颜想起了很久之前谢危和她说过的话。
“你试过心怀一个秘密,却不能对任何人提起,锦衣夜行,重量加身,格外孤寂吗?”
只是当时的她,不懂他言语中的深意。
裴锦颜忽然在谢危的眉眼上落下一吻。
那么虔诚,也那么郑重。
裴锦颜从今以后,你不是一个人了,谢居安。
她声音很小,小到仿佛只有她能听见。
尾音落下,山洞外忽然传来一阵叫声。
“喵——”
顺势望去,就见不知何时几只山猫出现在了洞口,它们体型比寻常的猫大上许多,黑暗中,一双双眼睛宛若上好的宝石,可却各个眼神犀利,好像对它们来说,其中的两个人只是猎物,它们步步逼近,气势汹汹。
当下,裴锦颜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谢危不能在此刻醒过来,这大雪和山猫,无论哪个对他来说都是致命的,虽然这一路上,她对谢危所说的保护都多多少少带着些调侃的意味,可此刻,她却是真的要保护他了。
俯身自火堆中拿起一支熊熊燃烧的树枝,准备以树枝做武器,那领头的山猫见她竟然有反抗的打算,立刻微微俯下身子,双腿后蹬做蓄势待发状,而裴锦颜则观察着它的动作,在它冲上来的瞬间,准确无误的击中它,明显被火烫到的山猫哀叫一声,摔了回地上,可他们却仍旧未有要退开的意思。
靠在墙壁上的谢危仍旧陷于睡梦中。
梦里,他又回到了代替沈琅去见平南王的那一夜,雪下的好大,和满地的鲜血融合在一起,红的刺眼,周围的地上横着许多尸体,头和身体分离,在每一张面孔上,他都能看见痛苦挣扎的神情,而这时候的他,才只有七岁,尸山血海当中,一只黑猫站在众多尸体上俯看着他,发出凄厉的叫声,好像下一秒就会张开血盆大口,将他吞入腹中。
谢危终是在噩梦中惊醒。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外面满地的雪花和几只山猫,一如他七岁的那年一样。
可是又有些不一样。
他的身前站着一个人,娇小瘦弱,背影却透着满满的坚定,起初,他还看不清那人是谁,可很快,那个翠绿色身影便渐渐明晰,又和四年前的记忆重叠交织在了一起,谢危扶着墙勉强站起身,试探着唤了一声。
谢危颜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