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7.宁安如梦：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三日后，与大月和亲之日。

他们原本的计划很详尽，可突然间，谢危传来消息，护送公主的禁军换成了兴武卫，因为皇后凤体微恙，所以沈琅把和亲的所有仪程交给了薛姝负责，薛姝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做了这个决定，既然如此，之前的计划便行不通了，唯有铤而走险在宫中动手，禁宫守卫森严，尸体运不进去，只能在暗卫中选择一个身量相仿的死士代替公主，确定过改变后的计划，裴锦颜立刻入了宫。

鸣凤宫。

沈芷衣在苏尚仪的帮助下换上了嫁衣，透过镜子看到苏尚仪的神色，她笑着开口。

沈芷衣今日芷衣出嫁，合该高兴才是，咋还苦着脸呢？

沈芷衣无论如何，总是要嫁人，只不过有人嫁得近，有人嫁得远。

沈芷衣尚仪疼我，但总归不能跟我一辈子，外头的天地，总要我自己去看一看，外头的风雨，也总要我自己去扛一扛。

沈芷衣到了今日，哭，只会让人看低，何妨笑一笑，拿出点气魄来呢？

她唇边始终携着笑意，像说给身侧眼眶微红的苏尚仪听的，也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今日沈芷衣出嫁，沈琅特意允许了昔日的伴读入宫来同她告别，因为谢危临时传来消息，裴锦颜便没有和姜雪宁一起，随意找了个借口，让姜雪宁先行入宫，可路上，却遇到一个被撞翻的马车耽误了时间，入宫的时候，已经快要到吉时，她一路提裙小跑，紧赶慢赶终是到了，让沈芷衣遣走殿内所有的侍女，关上门在殿内单独同她谈话，以最简洁的方法告知了沈芷衣她和谢危的计划。

裴锦颜殿下，一应事宜我已安排妥当，我现在替你盖头换面，让人悄悄带你出宫，一刻钟后，鸣凤宫会有一场大火，到时一切都会化为灰烬，连尸首都找不出。

裴锦颜从此，世上再无乐阳公主，你出宫以后，天高海阔自由自在，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一口气说完的裴锦颜刚想带沈芷衣到里侧为她换装，沈芷衣便拉住了她出声制止。

沈芷衣颜颜，我不能走。

沈芷衣你能为我安排这么多，我很开心，可是这天底下谁都有资格逃走，唯独我不能。

沈芷衣还记得谢先生曾在课上说过，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食生民膏，为生民计，公主的尊位，皇室的尊崇，这并不是从天而降，天下赋税，万民徭役，锦衣玉食以供，我在宫中，素性骄横，所知不多，也是那日你带我看了京城，我才真正明白的。

沈芷衣我若走了，和亲不成，战士必起，国有大贼，忠良无继，战岂能胜？

沈芷衣皇族倾覆事小，黎民受苦最大，不管朝廷内里如何坏朽，我终究是大乾的公主。

沈芷衣颜颜，我不能逃，我怕我逃走了，只会沦为一介畏首畏尾的懦夫，我怕逃了这责任，他日，这天下生灵涂炭，我在婴孩的哭声中，挺不直脊梁。

裴锦颜就算殿下嫁去大月，大乾与大月也未必不会有这一战，只不过时间或早或晚。

裴锦颜殿下，你可以自私一些。

拉着她手的裴锦颜不知何时湿了眼眶。

人这一生，总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长大，燕临长大之时，是因为知晓勇毅侯府腹背受敌，沈芷衣长大之时，是因为身上背负了责任，裴锦颜心疼他们，却也无能为力。

这些事情，终究只能他们自己承受。

沈芷衣我意已决。

沈芷衣去国万里，归途遥遥，你别哭着送我走。

听着裴锦颜好似祈求的话语，沈芷衣答的坚决，同样眼眶含泪的她抬手抚上裴锦颜的脸颊，而后回身自桌上拿起一个木盒放到她手中，裴锦颜接过打开，发现其中装着些许黄土，抬眸看向沈芷衣，便听她又开口。

沈芷衣你曾对燕临说过，他来日一定会成为叱咤疆场的将军，这一次，也祝福我好不好？

沈芷衣待得他日燕临率大乾铁蹄踏破大月之时，带着这捧故土，再来迎我，还于故国，归于故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