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云（十一）

虽然说我也不是个小孩子了，虚荣心归虚荣心，小小的窃喜之后，还是存在那么一丝的自知之明的。

果星那么硬的招牌，自家老师都以师资为傲，人家究竟是看上了我什么，能够接受我进入下一轮面试？

图我啥？图我岁数大？图我……我可是洗澡的 。

不过今儿就是洗的时间长了点，有点走神，头发洗了两遍都没发觉。

潜意识是有一些紧张的。一错神就不由自主地背教案词儿，背了好几遍，总感觉背不顺溜，很急。

睡觉睡不着，一闭上眼睛也都是讲课的流程。那个感觉，仿佛一秒穿越回当年上大学考四级，背单词背到走火入魔，看中文书脑内都会自动转换英文字幕。

结婚之后，我就没再上过讲台了。教课这种事，就和任何性质的表演一样，是必须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时刻保留面向观众的感觉的。我实在是已经生疏太久了，唯有以熟练度来曲线救国。

于是这短短的两天准备时间里，每晚带着孩子下楼遛弯，到音乐角听听小智叔叔弹琴唱歌，成为了我狼狈生活中唯一的治愈时刻。

之前我很少去听些音乐表演什么的，只喜欢看些流行歌手演唱会。买VIP票，专注摇摆的时间都没有举着手机录像的时间长久，所谓的“喜欢”也就是凑个热闹，拍拍照打个卡，非常浅薄。我从来不知道真实的乐器会发出怎样的声音，而这种音效，与周遭环境与自然的各种声气混合，所产生的效果竟会是这样清泠干净又有烟火气。

就好像在袅袅炊烟当中，恍然现出一尊雕塑的轮廓。让你感觉在俗世当中，还是可以保有生之向往。

还是可以期待一下理想世界。

李老师带着孩子们摇头晃脑唱《听妈妈的话》。我在一边听得也摇头晃脑。

“你说，这小智老师也是挺会盘算的。”

我竖起耳朵。总有邻居能知道更多信息。

“怎么说？”

“他这天天带着一帮孩子玩，不就是变相地拉孩子报他的课嘛？听说咱们小区小一半儿的孩子都在他那儿上课。”

也总有邻居以八卦生事为乐趣。

“啊？没有吧，”另一位邻居当然是不相信了，“我觉得你想多了。”

“不是吗？他看着也得有三十了吧？这么天天晚上出来义务带孩子，家里媳妇儿能乐意啊？那肯定是有利可图。”

“什么呀！人家小智老师根本不可能看得上这点儿利。我听说人家家里特别有钱，他自己名下就好几家公司，教课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噢，没成家倒是真的。不过人家这又有钱又有闲，还是个搞艺术的，不急着结婚也是正常。”

……可恨不可恨？全世界最可恨的事儿就是你苦苦寻觅的谋生之道，人家根本看都懒得看，不指望着用这来挣钱。完全洒脱无束缚。

只不过就是看上去太不像有钱公子了。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幼儿教师的样子，如假包换。

可见应该也是真心喜欢。喜欢孩子，喜欢音乐。

“所以你说人家还指着拉小孩上课挣课时费？噢，你不知道吧，听说他教课的那家机构，那根本就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