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相识 第三章

天宇阴沉沉，密云不雨，微风吹来略带凉意，清明时节，单衣不胜寒。

越州官道宽阔平整，但路上行旅不多。周子舒剑眉紧锁，二十里春秋山在望，已经是辰牌末巳牌初，雨又将至，他得加快脚程了。

官道绕山东麓而过，沿途松木成林，开始没有田地，已经进入林区。正走间，前面转弯处出现一群人影，打头的是手持弯刀的中年男子，马脸，三角眼吊客眉。相距二十丈外仍被对方气势所惊，那双眼睛太凌厉，太阴森，太锐利可怖。

碰到劫道的了？子舒心忖，对方人数众多，且除了打头的其余皆是面具盖脸，看不出高低，看来此间无法善了。

心中正盘算着，打头的吐出一句话：“朋友，此路不通。”

他本待发作，却又忍住了：“在下实在有要事要赶路……”

“你不用赶了，老夫送你到地头。”说罢，一众人尽数攻来。对方招式诡异狠辣，子舒越打心越惊，中原武林什么何时出了这样的门派？都说高手过招全在一息之间，微一分神，周子舒便落在下风。

就在这时，一把白色骨扇飞来，须臾之间，对方全数受伤。

“朋友，以多欺少，恐有不妥吧。”手摇骨扇的华服俊美男子踱步而来，对上那打头的中年男子，却愣住了。中年男子也是愣了片刻，似是下了决心，喝道:“走！”一众人马又尽数隐去。

温客行一转身，立刻被眼前人的样貌惊住了，他想起昨日席间赵蝎儿问的那番话，如果似眼前这人般的俊美无双，也未尝不可吧。心中想着，嘴上不由的夸道:

“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流盼发姿媚，言笑吐芬芳。”

“……”周子舒无语，这人有病吧！

对方却丝毫不觉尴尬，“公子生得好生俊美，潇洒诱人。悦怿若九春，罄折似秋霜……”

周子舒忍不可忍，怒道:“说人话！老子文盲，听不懂！”

温客行身边的紫衣少女不高兴了:“你这人好生无理，我家主人方才救了你，怎的也不知道一句谢。”子舒心想，好像是有些过了，这才好言道:“多谢这位……”“温，温客行。”“多谢这位温兄适才搭手相救。在下……在下周絮。”

“周絮？好名字。周而不比，身若飞絮。”

又来！周子舒心里翻了个白眼:“在下还有要事急需赶路。温兄，这位姑娘，后会有期。”

人的命运十分神秘，些须小事看似平常，却可能主宰了一生的命运。子舒未曾料到，那个让他烦厌的风骚男子，将陪他走过余生所有的血雨腥风，离别爱恨。

且说越州城外有座镜湖山庄，庄主张玉森五湖盟排行第三。

这天傍晚，张玉森如同往常这般在书房处理山庄事务，突然一道黑影从身侧闪过。刚一回头便望见身后墙上嵌着一块铁牌，心下骇然，“死神令！”他突然忆起十年前四季山庄门灭之时，现场也遗留有一块神秘莫测的死神令牌。

难道……

夜未至，大雨如约。

周子舒奔了许久，终于发现一处荒废了的破庙。这庙虽说残破不堪，想是荒废了许久，却也是避雨的好去处。罢了，且将就一晚，待明日雨停了再行赶路不迟。

是夜，子舒歇下不久，破庙里突然冲进两个人来。只见一位华服老者拥着衣衫凌乱的少年，少年满眼泪痕，兀自低声哭泣。这画面冲击感太强，让人由不得心下里浮想。

周子舒有种撞破奸情的尴尬，遂干咳几声，假模假样的问道:“这位老丈，你们二人如此狼狈，可是遇到什么困难？”

子舒面相生得极美，让人觉得亲近。老者见他关心，便答道:“先前庄内遭遇变故，老朽拼了性命，才将小少爷护送至此……”

说话间，破庙外传来“哒，哒，哒”声音，忽儿又响起如婴孩般的啼哭，诡异得紧。

“是那怪物！”少年面色骇然:“李伯伯，怪物追过来了，怎么办？”

这话一出，周子舒也知道方才是自己想岔了。正尴尬着，破庙门口突然伸进一颗牛头。那牛头大嘴一张，声若婴孩，目露凶光瞪着三人。少年吓得赶紧往内里跑，躲在那塌了一半的菩萨身后。

这边周子舒正与怪牛眉目传情，见二人害怕至此，又觉得这怪牛有点熟悉，可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少年见他呆愣愣的站住不动，万分焦急:“这位叔叔，那怪物会吃人！”

说时，怪牛青黑色的身子挤进破庙，怒目圆睁，向周子舒抵来。子舒仗着轻功与之周旋，心下焦急万分，这畜生皮肉厚实，怎的也杀不死。不肖多久，便感心力不足。周子舒一个踉跄被怪牛用角触倒，见他倒地不起，那牛张嘴便咬，子舒面若死灰。

一根银针悄没声息地射进怪牛眼中，那畜生即刻倒地。

周子舒暗自松了一口气，一抬眼，温客行那厮笑得像朵花，朝他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