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秦愫

车子行入云深不知处，天地间的杂音一瞬间就消失了，只剩下云间的鹤鸣声和山间的潺潺流水声，以及偶尔传来的风声。

蓝曦臣早早就在门口等候，简单的寒暄之后，领着秋水和金光瑶往里走，排成长队的蓝氏弟子从身边走过，齐声拜礼，衣袖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入山门后，空气中便有细微的灵气，越往里走，灵气越是充沛，秋水细细嗅着，感觉心旷神怡。

金光瑶走在她的右边，扶着她的手肘，温柔地嘱咐她。

金光瑶路面滑，阿愫你慢点。

秋水嗯。

秋水点点头，坚定地迈着步子。

眼睛不好虽然限制了许多自由，但也省了许多麻烦，例如会见蓝启仁，听老古板念经这种事就不用她上场了，交给金光瑶就成了。

几名蓝氏女弟子带着她和碧草去了早已准备好的精舍，竹子搭建的院落，屋顶盖着茅草，院子里铺着白色的西沙，几只白鹤优雅地穿行其中，很有禅学的意境。

秋水碧草，你去忙吧，我在这里站一会儿。

万年龙套（碧草）好，那我先去整理床铺和衣物。

碧草进了屋，秋水朝着前面走出几步，摸到篱笆，顺着篱笆一点一点朝着门口行去。

脚边像是碰触到了什么，蹲下身来一抹，竟是软乎乎、毛茸茸的小兔子。

秋水小兔子？你怎么在这里呀？你是不是在找含光君啊？

小兔子用鼻子拱了拱秋水的手。

抱着这样热乎、鲜活的小生命，心境亦变得平和了不少，闻到道旁的竹叶清香，便抱着兔子在竹林间坐下。

不多时，就蹦蹦跳跳的来了一群，在她散落在地上的衣摆上踩来踩去，秋水逗逗这个，摸摸那个，脸上是久违的惬意的笑。

蓝湛缓步走上坡道，听到轻柔的笑声，步子稍作停顿，继续向前，便看到了围在兔子堆里的美人。

因是陌生面孔，不由地多看了两眼，秋水为神玉为骨，第一眼并不惊艳，却是真正的骨相美人。

蓝湛话语少，地位又尊崇，一般都是人跟他主动打招呼，可惜今日碰到了一个眼睛瞧不见的美人，对方没看见他，他也无法开口，走掉好似更不礼貌，一时便僵在了原地。

身边的空气好似忽然冷了几分，秋水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空洞的不能聚焦的双眼朝着蓝湛“看”去。

叮。

一片落叶坠在了心湖，泛起点点涟漪。

秋水是蓝二公子吗？

蓝二公子......已经好多年没人这样称呼他了。

蓝湛颔首，走近几步。

蓝湛是我。

秋水缓缓站起身来，轻拂衣袖，想要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失礼。

秋水我叫秦愫，刚刚从金陵台过来，抱歉，我双目不便。

蓝湛不碍事。

蓝湛还在路上的时候就听到了关于“敛芳尊新夫人不慎被赤峰尊误伤致失明”的传闻，本以为是话本子，没想到竟是真的。

聂明玦好歹也是一门宗主，仙门魁首，怎么就将一个毫无修为的弱女子重伤致失明？

蓝湛不懂，但这事必然同金光瑶脱不了干系。

秋水蓝二公子这是刚刚夜猎回来吗？路上可还顺利？

蓝湛嗯，一切顺利。

闻到他身上松涛一般的清香，秋水不自觉泛起笑意，捧起正在扯着她裙摆的小兔子遥遥地递给他。

秋水离家这么久，想来你也一定很想念它们了吧？

没人能拒绝那样的笑容，就像无法拒绝一个真正关心你的人。

蓝湛放下配剑避尘，接过了秋水手里的小兔子，手指掠过她的手背，零星的一点温热，在他的指尖上点燃了星火，心头徒然传来一阵绞痛。

午后的庭院，他抱着那人，眼睁睁看着她的生命逐渐流逝，却无能为力…………

*

歪歪蓝二公子，快点记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