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

一夜无眠，但你也想通了很多事情。

回想着白日里的种种，比如小花匠的名字叫郝芫，是因为母亲喜爱芫花而起。细想起来，应当也都是冥冥之中的指引吧。

次日清晨，你便动身去找了郝芫，将先前碰见的那位老人之事一五一十的讲予他听……

郝芫听少侠所言，莫不是少侠遇到的那位老者，真是先父？！

郝芫若是如此讲来，倒也清楚了……

郝芫家严病危时病痛折磨却久不咽气，直到家慈生日前天，才释然长辞。

郝芫想来家严思念家慈的那股执念，知晓少侠乃是值得托付之人，这才含笑九泉的。

郝芫不瞒少侠，初见时也恍惚将少侠错认成先父，因此才会情绪失控。

你这么说来确实被认错过几次……

你可郝阿公为何如此？

郝芫定是少侠与先父有缘，冥冥之中才有此造化。

郝芫先父知家慈心善，叶落花谢都不忍见，更何况自己已是沉疴弥留？

郝芫昔日李夫人临终遮掩脸面，便是不愿武帝见她久病之态。

郝芫先父亦是如此想法，才瞒着家慈独自辞世，还千叮万嘱切勿使家慈起疑。

你只道老人家怯懦惧内，故而不归，没想其中竟是……

郝芫先父就算心中盘算万千，也从来不与外人言明。年轻便是如此……

郝芫当年与家慈初见，明知因顽童毁花一事错怪了家慈，也硬撑着拒不言明。

郝芫只是后来对家慈诸般刁难都默默忍让，想以此表达歉意。

郝芫先父知家慈生性要强，这几十年来，凡事皆以家慈为先……

你所以也是因为令堂才放弃了行侠之举而退隐江湖的？

郝芫少侠此言差矣……

郝芫当年之事先父临终亦曾提及：

郝芫先父此生一直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念，却在见到家慈的那一刻，惊叹“天下苍生，不及眼前一人！”

你如此看来，令尊便是用一生守护了他最为珍爱之人啊……

你若不嫌弃，可否去令尊坟前，敬一炷香？

郝芫何来嫌弃之说！少侠请随我来。

既然你遇到的大概率是郝阿公的执念，如今事情办完，也理当去坟前拜祭一下。

你跟着郝芫来到了离房子不算远的一处偏僻荒郊。

这里人烟稀少，只有一座坟茔，孤零零看着十分凄凉。

郝芫此处便是先父安息之所……

你此间倒也幽静，只是为何少有花草？显得冷清了些……

郝芫先父亦曾留下遗嘱，坟冢近故居、切不可铺张。

你那令堂来见，岂不悲凉？

郝芫先父为家慈寻芫花时，便知九寨沟附近芫花特别，常开不谢。那时便有了百年之后，安排家慈移居九寨沟之念。

郝芫先父曾言“眼不见心不烦”，想来也是希望家慈能喜乐余生……

你令尊如此心意，定不辜负！

你既然一切以芫花为始，便以芫花为终吧……

郝芫少侠言下之意，莫非是想移些芫花到先父坟前？先父若得见，定也开心！

郝芫此处离家颇近，家慈尚不知此事，少侠切勿惊动家慈。

你小心翼翼绕到郝家屋舍后面。

芫花遍种院落，倒也不算难寻。

只是移动植株时不小心踢倒了一处瓦罐，弄了些声响出来。

你连忙屏气，又四下张望了一会儿，总算有惊无险……

郝芫等你寻了芫花来，同你一起小心翼翼栽在了郝阿公坟前。想来他是花匠，定会小心料理这些芫花，不至于鲜花凋零。

你起身轻轻拍拍身上的浮土，却没想到身后传来了一声——

越娇原来是这样啊……

郝芫娘！

原来先前在院子里时碰翻了瓦罐，还是惊动了屋里的阿婆。

只是阿婆并没有声张，竟是跟了你到了这里，明白了一切——

你想到郝芫对你千叮咛万嘱咐，可还是负了他的一番苦心，心下自是有些过意不去。

没想到阿婆却看出了你的心思：

越娇婆婆都知道了，小娃子也不必再瞒了。夫妻这么多年，如何还瞧不出老汉儿心里有事？

越娇不过都是抱着一丝念想，自欺欺人罢了……

越娇先前的事、九寨沟的事，芫儿也都说了。老头子年轻就憋着一股心眼，到了临了……

越娇不过我是断不会去的！

越娇他郝讷当我越娇是谁？这辈子哪能事事都这么轻易就如他的意？

越娇他越是想让我忘了他，我就偏要守着这房子，记他一辈子！

越娇原本答应好的，却让小娃子见笑了。老汉儿找到了，婆婆却不能帮小娃子出这口气了。

越娇不过婆婆记性好，断不会忘了的：这芫花，便是他郝讷此生欠下的——

越娇债……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