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汉灿烂何昭君(18)

“在我的马车上呢，嫋嫋，送到你家的礼物我已经交给程将军了，至于你的我单放一块了，你不是说你阿母不同意，你看这些奇淫技巧的书吗？”何昭君轻轻摸着程少商的头，不由感慨万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程少商虽然有阿母，但不如没有，她何昭君虽然没有阿母，但却有傅母陪在身边。

程少商这一辈子，可以说是充满了坎坷和不幸，从她出生那一刻起，她的父母就狠心离她而去，奔赴战场。

身为奶奶的程老太太，又受到葛氏的挑唆，对她不理不睬，连最起码的温饱问题，都不能保证给她，一个人被撵到乡下的庄子里，她只能孤零零地在磕磕绊绊中顽强成长，受过的苦、遭过的罪数不胜数。

好不容易盼到父母归来，程少商满心以为自己终于有了依靠，可以在心里对自己骄傲地说“看，我程少商也可以是有阿父阿母疼爱的孩子了。”然而，现实回馈给她的，却并非如此温馨的期待。

萧元漪回到家中以后，对自己的女儿嫋嫋百般看不顺眼，反倒是喜欢葛氏的女儿姎姎，她认为程少商的身上都是葛氏遗留的恶习，听墙根，说长辈坏话，都是小聪明。

却不知道如果没有这些小聪明，程少商也许在幼孩时就已经被折磨致死，姎姎自幼是由她的舅妈抚养长大， 在葛家一直把她当做掌上明珠，姎姎自己也知书达理，萧元漪认为女娘就应该像姎姎这样。

萧元漪对程少商的态度是出了名的严苛，认为程少商在礼数上不够周全，满眼都是对她的偏见。她自言在军中生活久了，丧失了如何做一个慈祥母亲的感觉。

但在面对葛氏的女儿程姎时，却展现出截然不同的温柔一面，这在外人看来，仿佛萧元漪和程姎才是亲生母女，而程少商倒像是葛氏的孩子一般。

萧元漪一心一意地琢磨着，要把程少商调教成一个有文化、懂礼数的名门闺秀，可程少商在乡下的庄子里，熬过了十多年的艰辛生活，每天脑袋里转悠的都是如何活下去，怎样填饱肚子。

如今，萧元漪回来了，却对程少商处处看不顺眼。

程少商在萧元漪的督促下，伏案举灯识字，只觉得压力倍增，以往缺衣少粮是因君姑等人刁难，可如今母亲回来却还要面临体罚。

程少商也曾向萧元漪倾诉过，可萧元漪冷淡的面容再一次浮起复杂神情，她狠下心拆穿程少商之前做过的事情，直言这等行径恶劣，若是不加以收敛定能祸及全族。

凌不疑被贬去西北那五年，程少商选择在长秋宫陪伴宣皇后，这背后不仅仅是她因与凌不疑解除婚约而心碎至深，更是因为在宣皇后身边，她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母爱。

在母亲萧元漪眼中，程少商鲁莽冲动，诡计多端，但在宣皇后看来，这些却是她的勇敢和真诚，虽然程少商向往无拘无束的生活，但在这五年间，她却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困”在长秋宫内，一步也没有离开过。

在偌大的都城中，程少商却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地，她阿兄迎娶了妻子，堂姐也已出嫁，而她，程少商却始终没有踏出宫门半步。

她的一生仿佛都在为了坚守大义，而默默承受委屈，从幼年被亲人舍弃，到后来凌不疑在大婚前夜实施复仇行动，这样的双重打击让她无法去怨恨，只能深深埋藏于心，这种压力几乎令她窒息，于是她选择了自我封闭，躲进长秋宫内，逃避外界的一切纷扰。

程少商从一个活脱跳动，个性张扬的女娘，变得异常沉着稳重，她终于成为了萧元漪心满意足大家闺秀的样子。

但看着程少商一副行尸走肉般无精打采，内心仿佛心如死灰的状态，却令萧元漪感到后悔，就算萧元漪向程少商道了歉又能怎么样呢？宫门一别，便是永别。

自打宣皇后死后，程少商也一直处于郁郁寡欢的状态，心中早存了赴死之念。

即使凌不疑从西北回来，心中对程少商的牵挂难以割舍，甚至不惜放下身段恳求与程少商重修旧好，程少商虽然应允了凌不疑，但她却在三十多岁的年纪早早离世，只留下凌不疑独自在人世，沉浸在无尽的悔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