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比东

“老师，老师！”

娜娜叫我，然后主动要去背雪儿。

之前一直是佘龙和我架着她，开始她还能自己走，后来几乎是我们在拖着她了。

我说，再等一天吧。

附近仍有天斗的士兵。根据一路上的打听，星罗元帅因为人少，虽然占领了武魂城，但却守不住，干脆放了把火，现在那里几乎是一片白地了。

数千年基业，毁于一旦。

这都是我造成的。

把脓血放掉，这是简易的疗法。

仅仅让雪儿那只左手看起来没那么惨烈罢了。

昨天晚上灵儿走后，她又醒过来一次，我问她还记得这件事吗？

“当然记得。何苦呢？死了就罢了，为何还要去寻求轮回，再受一辈苦难呢？”

我说：“雪儿，我们谁都没死。”

在这里有疗伤能力的其实就是雪儿自己，虽然她现在失去了神位，但她的第三魂技是个辅助技能，治个伤还是没问题的。更不用说天使魂力还有净化功能。

她自己放弃了。

为什么？我不是回来了吗？

这都是我的错。

娜娜说，她要去望风。

我让她小心点。

她有心事，我看得出来。

是关于唐三的吧。

女人最痛苦的，就是被情所束缚。

现在我已经看淡了。小刚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想再去和他有什么交集了。可娜娜不一样，她还年轻，刚刚三十出头，一旦走不出来，就会像当初的我一样。

但我无法干涉，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干涉过我感情的只有千寻疾，我不想再提这事。

我苦命的儿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掌心白鸟的痕迹，并没有褪去。我不知道这是用来干什么的。但我知道它很重要。

雪儿出生时手攥得紧紧的，千寻疾和千道流这两个家伙还欣喜若狂，说什么这叫手握凝血，上天赋予这孩子生杀大权。在我看来那只是骨骼畸形而已。这是真的，雪儿的手没法摊平，现在也一样。就像这样。我握着她没受伤的手，她也轻轻握着，但没用力气，因为这就是她的手本来的状态。

雪儿天生为了握剑。

这孩子的命运，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了。

剑已折断，握剑的手也就没必要存在了。

大概，这就是她放弃的原因吧。

失去自己存在的意义。

但她还有我啊。

这都是我的错。

我没法赋予她这种意义。

我是个多么糟糕的母亲啊。

夜色渐渐地笼罩了大地，为了避免注意，我们没有点火。

娜娜还没回来，我有些担心她。

就在这时，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发生了。

我一回头，就看见那高贵的老妇人俯下身，亲吻雪儿的额头。

不不不不不不不要带走我的孩子！

死亡将什么东西塞进雪儿受伤的左手，又帮她握紧拳头。

我怎么也动不了。

不。

死亡离开了，消失了，在我禁制解开的一瞬间我就竭力冲了过去，拉起雪儿的左手。

她还活着，嘶哑、粗重地喘着气。

雪儿，雪儿，雪儿。

我点燃了火折子；她紧紧地握着拳，怎么也不松手。鲜血从她指缝间流出，和黑色的脓血一比，十分鲜明。

死亡在她手中放了个血块。

上天赋予她生杀大权。

我突然明白了，这个任务不是交由我一个人来完成。

我不是死亡最初的选择，雪儿才是。

但娜娜阻止了她自杀。

所以死亡才会选择我，因为我是雪儿的母亲，我说什么，这个孩子都会服从。

死亡不能再操控那四个人的命运，但祂可以操控雪儿的。

她才是那把剑。

我的儿啊。

这时候她醒了，我从未——至少是重生以来——见过她的眼神如此清亮过。

“妈——”

“我在呢。”我连忙回应。火折子烧完了，周围又陷入一片黑暗，只有那双漂亮的蓝眼睛，依然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她哭了。

“我在呢，我在呢。”

我哄着她，擦掉她的眼泪。

我不会哄小孩儿。

所以我也没能阻止雪儿哭成个泪人，所以我只能紧紧靠着她，抱着她，任凭她的泪水打湿我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