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帼英杰（十）

每一台井阑车都有三层，每层容纳十名弩手。一百二十台井阑车里就容纳了三千六百名弩手，每一台井阑车都高过了城墙，上面的弩手可以从容地射击城墙上的守军。而周围的木制挡板则可以抵挡箭矢。一时间，这三千六百名弩手对城墙守军形成了强有力的压制。于此同时，四百台床弩一齐发射，将一支又一支手臂粗细的箭钉入城墙，借着弩手的压制，一部分轻装上阵的阿修罗部士兵先行前往城墙根待命，另有一部分人开始推动云梯，为大军登城铺好道路。

大夏守军也不甘示弱，他们把弩砲推上来，十几名盾牌手举起盾牌掩护弩砲的操作人员，直接瞄准了轰击井阑和云梯。弩砲的弹道较直，弹速较快，打出的石弹虽小，但却能打穿井阑车的挡板，直接杀伤里面的人。弩砲打出的石弹，不是人类躯体能经受的，被直接命中的人，当场死亡。一发接一发的石弹直射向井阑车与云梯，木制的结构在数十发石弹的冲击下很快就支离破碎，轰隆，轰隆，不多时，就有数台井阑被毁，另有几座云梯也被打坏了轮子，无法推动，只能遗弃在原地。

但是，阿修罗部人多势众，凭借人力的优势，仍有很多云梯被推送至城墙下，阿修罗部士兵一拥而上，登上城墙，忽然之间，一桶漆黑的火油泼了下来，紧跟着有数名守军掷出火把，点燃了浇在云梯上的火油，瞬间窜出一条火龙，把这整个云梯上沿吞没。面对熊熊烈火，悍不畏死的阿修罗部士兵也只能作罢。

井阑车上的弩手见进攻受阻，便调转目标，瞄准了操作火油罐子的守军，狙击投掷火把的人，而大夏的弓弩手也不甘示弱，向并列在一排的井阑回击，然而没有大用，只能继续调弩砲持续轰击井阑车，而此时此刻，阿修罗部的床弩已经完成了辅助攀爬的任务，转而瞄准城墙上的弩砲，一箭射出去，直接穿透数人，击毙了操作弩砲的守军。

“来啊！老子不怕你！老子不怕！”见到身边战友被床弩弩矢击毙，操作弩砲的士兵怒吼一声，不顾飞来的箭矢，转动绞轴，把弩砲的弦拉起，此时，又有十几个人举着盾牌站成一个竖排，挡在他身前，于此同时，一支床弩弩箭又射了过来，穿透了八个人，第九个人的盾牌被击穿，他用双手抓住了箭头，但还是被冲击力击倒，这时，弩砲发射，一枚石弹打穿了一辆井阑车的承重支柱，哗啦一下，整个井阑车的上三层塌了下去。

校尉见状，向后方吼道：“来人，找些布袋装满泥土，给我垒在弩砲周围！”

在大多数守军应对云梯上来的敌人时，一部分轻装上阵的阿修罗部士兵通过床弩钉在城墙上的箭，嘴里叼着刀，爬了上来。他们一跃上城墙，就直接栽在尖锐的鹿角上，但这些人前赴后继，不惧牺牲，一举登上城墙，击杀了大量守军，配合云梯上的人，直接攻下一块区域，并且占据住，紧接着，越来越多的阿修罗部士兵登上了城墙，他们整合了一下，便开始向楼梯处杀去。

“守住楼梯！”谢婉率先赶到，将手中蛇矛一横，闯下来的人被她一一击杀，顷刻之间，空中血花飞舞，楼梯上滚下一具又一具死尸。谢婉一步一步登上楼梯，一具又一具尸体从楼梯边上掉落下去。后面则是那三百名跟随谢婉撤回帝京的大夏老兵，他们手中架着一丈长的铁枪，排成密集的枪阵堵在楼梯口。有人躲开谢婉，一跃而下，不料直接落在枪阵中，被人戳成筛子。

谢婉的脚步不停，一口气杀上了城墙，只见城墙上的残余守军正在拼死抵抗，而阿修罗部的士兵越上越多。她扫视一圈，一眼看到了阿修罗部队中负责指挥的一名校尉。

猎物出现！

“尔等莫非没有听过，我谢婉，百万军中取敌将首级，犹如……”

谢婉一跃而起，一杆蛇矛左右一晃，便拨开一条血路，矛锋直直地刺了出去，犹如流星，恰似闪电。

“探囊取物！”

众多阿修罗士兵还没反应过来之时，谢婉已经独立在女墙之上，手中提着的赫然是那校尉的首级！

“啊！校尉大人他……”

“这样就被杀掉了？”

谢婉冷眼看向周围敌军，把首级一扔，手舞着一杆蛇矛，在敌阵之中大杀四方，那女英雄掌中蛇矛翻江倒海，直杀得众军士四散而逃。

守军见谢婉如此勇猛，被她那华丽且致命的战姿鼓舞，士气大振，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直接扑向阿修罗部的士兵展开厮杀，一场血战杀得昏天黑地，忽然间，天空电闪雷鸣，下起了瓢泼大雨，两军在大雨中殊死搏斗。雨水令云梯变得湿滑，而那些阿修罗士兵即便滑倒了也挣扎着起来，起不来的就往前爬，跟发疯一样往城墙上冲，大雨一下，火油便没有用处，好在守军组织起了防御，成功地把城头上的敌军肃清，再度打退了阿修罗部的进攻。

经过几次攻城失败后，叱云兰终于决定暂缓进攻。

帝京城中。

谢婉召来手下道：“斥候的消息如何了？援兵什么时候到？”

“将军，派去的人没回来几个，即便回来了，带回的消息也是各路刺史找借口不出兵。”

“柱国大将军呢？他怎么说？”

“柱国大将军在北境刚克强敌，死伤甚多，虽然集结起了部队，但是没有天子诏令，他擅自带兵进入京畿便等同谋反。”

“天子，昏君！不识忠臣！”谢婉咒骂着皇帝，同时看向大雨倾盆的天空，说道：“这雨，不要再下了，老天爷，求你了，不要再下了。”

北邙山上。

叱云兰将大军驻扎于此，看向北邙上的无数帝王将相的陵寝，她笑了笑说：“真是块宝地啊，”而后， 便下令道：“传令三军，火速开工，把大河的水在这里给我堵上，我要水淹帝京！”

帝京城中。

朱濬和皇甫松看向面色难看的谢婉道：“你说叱云兰会想要水攻帝京，确定吗？”

“帝京城地势极低，北邙山是一道阻隔洪水的屏障，但是北邙山最东端那里是个缺口，一旦大河的水暴涨，会从那里溢出来，流向帝京城，如果叱云兰把大河一堵，再把缺口处掘一下，那么，大河的水便会从缺口处灌入帝京城。”

“没有阻止的办法吗？”

“只能发动城中百姓多挖沟渠，以便排水，同时，堵住城门，别让大水冲开。我，要亲自去一趟北境，找北冥翊，让他带兵南下，解救帝京。”

“无皇帝诏令，柱国大将军带兵进京畿等同谋反，罪当夷九族，他会来吗？”

“他是个心怀天下的人，不会见死不救的。我相信他。”

朱濬道：“可是，即便是有一些伤亡，但叱云兰麾下起码还有十万大军包围着帝京，你要如何出城去？”

“是啊，单枪匹马出城实在是太危险了，不如带上这六千羽林精骑一起杀出去，也好给你一个掩护。”

“我有凌风马，蛇头矛，她叱云兰即便有百万大军又有何惧。我一个人行动，不易被发现，这样成功率更高。就这么说定了，不要担心我。”

“这……”朱濬和皇甫松还想说什么，但想到谢婉此前的单骑闯营，便把话咽了下去。

大雨中，七八个人拉着一匹桀骜不驯的白色战马，艰难地走着，那战马如同一头凶蛮的怪兽，七八个人拉不住它，又上来十几个人，才拽住了缰绳，这匹马的眼睛是血一样的红色，跟其他的马都不一样。这马发疯一样，嘶鸣着，挣扎着，直到听见一阵高跟鞋的声音，才消停下来。

它认得这鞋声，那是它唯一的主人，谢婉的鞋跟声。

见了谢婉，它安分了下来，一边的士兵对谢婉说：“将军，您一直舍不得骑它，这一次终于要用上它了啊。”

谢婉按着身上的铠甲，道：“是啊，它最快，一去一回，能省好几天的时间。”

一直以来都是一身黑色薄纱上阵的谢婉把许久不穿的玄铁金樱铠套在了身上，即便是此前单骑闯营，她也没穿铠甲，这一次，却把自己包裹在刀枪不入的铠甲里。

那马，看着谢婉，仿佛在说：“我已经等不及了。”

这匹马，是凌风马中的马王，天下仅此一匹的旷世神驹。

谢婉翻身上马，一手持矛，一手握住缰绳，三寸高的鞋跟卡住马镫，一拍马，那牲畜便扬起了蹄子，发出一声长嘶。城门打开，一道影子眨眼间冲出了城，顷刻间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