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晋特档
别再犹豫
青年捧着手机窝在薄荷绿的懒人沙发里，嘴唇含着塑料瓶的口，以不用动手就能喝到咖啡为基准保持一个固定倾斜的角度
大半夜看恐怖电影，突如其来的视频通话邀请差点给他吓没
“咳呃呃呃咳…”咖啡瓶一个没含住，液体冲进他的气管
“他妈…”他刚想爆粗口，脑子里就浮现出某个三句不离他妈两句不离操的某狐狸和他一个朋友严肃地和他说“说脏话是很不文明的”这种西吧话的场面，硬是把后半句给吞了回去
“…唉…”
“嗨嗨我们阿晋过的怎么样？”他接听了视频通话，一张晃动的脸近距离贴在屏幕上
“谢谢关心，直到你打来电话的前一秒都是好的”
“怪我？”千影冢把镜头稍作调整，终于是让他的脸有点清晰的苗头“有基本证据了…现在只要取决定性物证…哈…就可以了”
裴晋勉强看着对方潇洒的画面“不说别的，你是逃亡呢？”
“你猜对了…我刚刚…哈…给某人口了，越想越气所以就…哈…把他住宅区楼下所有住户的豪车划了一遍，现在保安在…哈…他妈的…追我”他攥起一撮自己鬓角的头发“你看…哈…还有他子孙粘我头发上了”
“？是是是别给我看了跑你的吧我晓得了”
“别挂…”手机那端的少年似乎跑进了一个巷子“我有个问题要问你”镜头总算不再摇晃，他靠在墙上急促的呼吸“呼…我本来很早就想问你…”
“那场事故是不是你故意的？”
“…什么事故”
“装”他抹了吧后背的汗
“犯罪顾问失误击毙人质…因为太过离奇而被称为「唐吉柯德」案，由于刑法的改制，当事人并没有落得牢狱之灾…”他背课文一样慢悠悠报出新闻头条的内容“那时候我们都有几个月甚至一年没联系了，我还是因为了解了内幕才发现那个顾问就是你”
镜头又开始晃动，他开始在小巷里踱步
“当然不是，我太久没用枪械了，而且根本不会用，射歪了…”
“好了，都是朋友，别看不起我.”青年的解释被打断了“发射型电击枪的子弹约宽两厘米长三厘米，距离三十米把子弹射进空隙目测五至七厘米的电梯门缝里，那个老男人的后颈…这个成绩在职业警校严格来说算不上最拔尖，但也是有两把刷子”
“你目测的？在一堆人差点就要把你就地正法的时候？”
“我推算的，没你想的那么厉害
“「唐吉柯德」，本案的受害者是一名高级建筑设计师，而他的父亲是华美片区中心市的官员
“2068年9月23日，也就是3个月前，中心市市政大楼发生一起恐怖袭击案，暴力团伙劫持了当时在场的受害者，警方赶到后与暴力团伙对峙；但由于受害者过于恐慌，高声求救，激怒了挟持他的恐怖分子.
“在恐怖分子意图开枪时…”
“…与警员通行的持枪犯罪顾问，击毙了受害者”
“然后，犯罪顾问成了加害者”
少年笑了笑
“真不公平，犯罪顾问居然因为被判过失杀人，连监狱的大门都没机会踏进去”
“…”
青年终止了视频聊天，他懒得搭理某人的挖苦.他看向窗外霓虹照射下自己反射在玻璃上的倒影
扎眼的粉发，上面似乎还流淌着着血
他闭上眼，过去的台剧在他脑内浮现
“我再说一遍，别他妈挡我路.我对和我无关的事情没兴趣”
“不好意思，你以为你是谁？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
青灰色长发的青年被堵在走廊，飞扬跋扈的纨绔子弟正用脚踹一个着看上去就很懦夫的书呆子
“我说，我他妈没兴趣理会这些破事，你怎么威胁我都一样.现在赶紧爬，让开一条道”
他想要推开那家伙好让自己过去，却被一拳打在脸上；那拳头没什么力气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垃圾？”
那人煞有其事地抖了抖肩膀上看不见的面包渣
“这件衣服被你的脏手碰脏了，可是要花钱再买一套的，虽然对我来说不过是小儿科…”
真他妈无语
没人和他说过他很烦？
青年正好身子，一个上勾拳打在他下巴上，差点让他把舌头咬断
这可是实打实的拳头
“你是谁？”他又在对方脸上回敬了一拳“我记得我在我的鞋底见到过你，你和我说你是狗屎.”
他的拳一拳比一拳重，直到鼻血飞出粘在他手上
碎裂的牙齿和脓血从他的口中流出
他的脾气很糟糕，糟糕透顶，冲动至极
横冲的烈马配上铁蹄，没有人不畏惧
懦夫已经趁乱逃走
留下他蓬发的嘶鸣
“你该感到荣幸，配得上我的拳头”
他把那张没了人样的脸摔在墙上，这让他不用在听对方的求饶
“好自为之”
“一，二，三，四，五！”
身着警服的教官拍打着地面，两个学员模样的年轻人缠斗在一起——或者说单方面占了上风.看上去文弱弱的青年把他的检试对手用膝盖顶住压制在地面，双手像老虎钳一般把对方的左手折在后背，右手打直笔在身侧
“收！入学第一检测测试第一名，说说吧，你为什么选择警校”
青年顺了顺自己蓬松的粉发，这是他新染的
“我把市政中心高管的儿子揍了一顿
“没有其他学校敢要我了，除了这里”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也十分平淡，好像这是一件无所谓的事
但他深红色的眼角滴下眼泪，顺着浅色的皮肤滚落
他的周遭响起低声议论，杂舌相交.
他毫不在意
他不悲伤，他不怨恨
墨绿色的鳄鱼从不理会自己的眼泪
因为那晶莹的水珠里面包裹的不是情感，只是人体化学分解的的废物
从我分崩离析的那一刻，我就不复存在
我唯一的艺术就是暴力，我的拳头
我爱上它打烂肌肤，爱上它沾满血液
They call me
“cry baby”
“爱哭鬼，哭鼻子的爱哭鬼”
爆炸冲破城市的夜
高楼的防弹玻璃伴着烟雾，它们的反光看起来就像雨滴从天而降
“疏散人群，封锁伽马主干道z10街区.狄，裴晋你们和我负责与对方谈判.只有三个人，但挟持了一名人质；尽量保持人质安全，给技术组提供拆弹时间，完毕”
年轻的警长与全副武装的特警于街区路口拉起警戒线，保护着路过此地的平民不受爆炸的波及
“收手，告诉我们，你们想要什么”
粉色长发的青年左手拿着扩音器，右手是一把上膛的手枪
“道路千万条，法律第一条；今天抢银行，监狱两行泪…”
“救我啊！！！”
他被吓了一跳，不耐烦地看着那个不安分的人质
那是一张算得上不错的脸，只是它的主人愚蠢透顶
脸上布满他熟悉的影子
“別拿枪对着我…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家里有很多钱！！你想要多少！？”
他让人恶心到极点，一直如此
我认识的小孩都比他懂事的多
“别杀我！！别杀我！！！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但你的父亲，逼死了无数像我们一样的人”
黑洞洞的枪口贴在他的右太阳穴上
“我们不需要钱，只需要一个心安理得的补偿”
年轻的劫匪紧闭起他的双眼
“別杀我…我什么也没干…不是我…不是我…”
人质被吓到双腿发软，整个人差点瘫倒在地，唇中不停冒出白色的泡沫
那些劫匪的脸暴露在所有人面前，他们像他一样，不过是些二十出头的孩子
他们染着艳炸的头发，摆着凝重且痛苦的表情
没有人再说话
青年默默看着这一切
那对父子是古典的恶人，被人唾骂的成功者
金丝羽绒织出的华美，带着铜臭的双手
也许他本该是劫持者之一
“你们不是警察吗！？救我！！！”
别再犹豫
他的瞳孔缩小了千分之一
“我有很多钱！！我得活着！！”
别再犹豫
他的喉结滑动了百分之一
“救救我啊！！！！！”
别再犹豫
他的食指下压了十分之一
时间凝固在这一刻
他看见自己手枪中射出的子弹
缓慢，缓慢地
穿过噪杂，穿过叫喊，穿过夜，穿过被撕裂的空气
飞向人质的喉咙
金属碾转着，破碎他的皮肤，钻进他的肉，他的血从弹壳和肌肉的缝隙喷溅而出
他嗫嚅着，想发出最后的声音；疼痛的眼泪从他的眼眶溢出
他的舌头抽搐几下
死了
那三名绑匪僵在原地，另外两名武警和警官趁着这个机会冲上前压制住他们
这次恐怖袭击也就不了了之了
青年看着倒在地上人质的尸体
他已经死了，失去了被保护的意义，自然在这闹市无人搭理
一切都结束了
没什么好回忆
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他扯开防弹衣的卡扣，摘下他别在警服上，胸前的警徽
“根据最新刑法，犯罪法第177条规定：执行法律任务时击毙任务对象不构成犯罪，不用再审理我了”
他把那闪闪发亮的小警徽丢给他的领队
“我也不再需要这个了，也不用再叫你领队了，休斯敦”
他是蛙，是蛇，是爬行的沼鳄
他一再被浑腥的墨藻浸染，深漆绿色扎根在他的皮肤
地衣，苔藓；上面开出猩红色，腐烂却仍盛放的花朵
不再有过去
又可以像孤魂野鬼一样，漫游在无边无际
从太阳光下，踱步到高楼的阴影
教会我吧，孩子
手心手背黑白猜
你有朋友陪你玩
作为回报，孩子
给我真挚的拥抱
扭转我一切生活
在城市里，孩子
忘记这所有过去
和你一起捉迷藏
教我吧
教我你的成人之美
教我你的蛇蝎之爱
语音邀请的铃声再一次响起
他捋了捋自己的长发，按下接听键
“…帮帮我”
青年的表情变得诧异，他还没从之前的回忆中反应过来“什么？”
“那不是保安…妈的，那不是保安！”
“冷静点，你怎么了”
“那是休斯敦！”
裴晋承认，这个不很陌生的名字让自己的大脑断片了一会
休斯敦是一位警官，他之前的领队.他专门负责逮捕等现场行动，被他送进过局子的肯定少不了他那暴脾气的朋友
“约塔主干道，f7街区…他们封街了！一群疯子！就因为一个杀过几个人的小孩儿…我刚刚他妈的躲在警车底下！！”
“你怎么会在约塔干道！？你家可是在欧米克戎！！”
“但圣创在约塔！”手机那边的喘息声变得更加明显“…我刚刚拍下来了那群人制药的证据，可以立案了”
“真有你的！我马上就到，给我定位！”
“快点…我什么也没带，他们已经看到我了，我得往那狗屎的制药公司大楼上跑！”
谈话被急促地终止了
1:00AM
医院
“…我又做了那个梦”
“呵，是.但别指望我会同情你！你梦里的那个主角他妈的把我送进了医院！让我下半辈子再也他妈没法和别人寻欢作乐！”
翎骥一副和他的朋友有血海深仇的模样“我是该说你管教员工不严？还是什么？？要不是我没力气我恨不得一脚给你踹上去！”
“我管不了他，我欠他的”
“然后让我来还你欠的！哦天啊我就知道会这样！”
“是你自己惹他的…”
“怯！你还以为你能还得了？”
“…”
“忒特维罗！不，这不是你真正的名字，但反正你是个十足的傻帽！YOU ARE IDIOT！”
他不再说话，任由他躺在病床上的朋友抱怨
摩托穿过车流之间的空隙，无视了红绿灯和超速警告
快点！快点快点再快点！再快一点！！！
现在，速度就是决定一切的变数
“举起手来吧，千影冢，你被逮捕了”
少年的灰色工装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像月亮一般耀眼
他站在大厦顶楼的边缘，风划过他的脸庞
他慢慢举起自己的手，缺少血色的双臂上布满疤痕
“为什么”
他转过身，正对着面准他眉心的红外线瞄准器
“为什么呢，休斯敦警官先生？”
他白皙的脸上是一副悲痛欲绝，让人不禁心起怜悯的痛苦表情
“…你杀了人，小魔鬼；你把一个女人闷死，然后把她的头在墙上砸碎了”
“因为她让我生了病，她让我变成了一个疯子…是她让我控制不住自己…是她…是她让我被一个男人侵犯…”他的眼泪决堤般流下，流过他泛红的鼻尖.
他漩涡般让人沉醉的双眼里满是哀情，覆过眼珠的银色睫毛上挂着泪珠
“我害怕…害怕到无法入睡…是她让我的梦魇变成我自己…变成那个混账…你知道吗，警官…我曾经有多爱我自己…有多爱她…我如今就有多恨她…”
他眉间的红点很明显地动摇了一下，为他绝望的模样
“但你杀了人，你必须坐牢”
休斯敦的语气稍稍有些缓和
“法律会给你酌情处理，但如果你不服从…这里已经没有退路了，除非你想死”
“不，不必了”
他话锋一转，狰狞地笑起来
他还在不停地流眼泪，但那已经不是刚刚倾诉自己苦难的孩子了
“诚实的孩子惹人喜爱，也会遭到责备…既然如此，我还不如说假话…但这一切，似乎都没什么意义了”
他后退一步，脚跟踩在半空之中
“再见了，朋友们”
“停下！！”
警官冲上前去，但他失手了
少年得意地笑起来，张开双臂
他在享受坠落
“妈的…他疯了…”警官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少年，这时，他的无线电突然接收到别人的信号
“领队…街区有人违规闯入”
“拦住就行”
“不…不是…那个人，那个人太快了！他从我们的警车上碾过去了！”
“什么！？”他转头看向街区的交叉口
太快了
那是一个如同旋箭的身影，它的身后带着白色的残影
那是一辆摩托
“看好所有路口！你们和我一起追！包围他们！”他向他身后的武警们吼着
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明明已经是无法再逆转的局面！
“让他们看着吧！”少年从高楼上飞速坠落，他侧过脸，摩托飞进他的视野
“这不止是我一个人的表演时间”
50米
厉风划开他的脸，血珠向他的身后飞去
他的眼睛和嘴角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痛楚
30米
他知道他和死亡就差那么一点点
他活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爱的人都死光了
也许正因如此，他才敢不把自己当回事
他活腻了，又还留恋这世界无与伦比的美妙
10米
他转过身，看着天空
“还有直升机，我可真有排面”他想
如果他摔到地面
那么他的脊椎会先碎裂
里面的神经根根绷断，接下来的痛苦他就感受不到了
5米
“千影冢你个傻逼！！！”
青年的喊声带着怒气
但少年只是微笑一下
1米
他与地面近在咫尺
却与他相隔数米，他整个人探出摩托也够不到的距离
虽然够到了也没用，毕竟他可是从百米高的大楼上坠落下来的
他能想象到他朋友的惊慌，因为这不是事先排练的舞台剧
也许是别的表情，但管他呢
他放肆地笑起来
“给我打个光！你们这些飞在天上的铁皮玩意儿们！”
“现在是你们千影冢爷爷我的show time！”
他拉下自己腰部的一根拉绳，灰色的工装迅速膨胀，变成一个厚重却弹性十足的缓冲垫
“想不到吧！！压缩气垫！！！你们难道以为我会没有后手吗！？”
他从地面上弹起，单手抓住青年的肩膀，翻到摩托车后座
“Surprise！”
对方回了他一记肘击“你他妈好似有那大病！”
“钱啊！美刀儿啊！”
“妈的…抓好了！”
摩托车猛地加速，疾驰在马路
地嵌灯随着他们经过磁力的影响一盏盏亮起，看上去就像电影
“喔呜！这开的比我送快递还快！”
裴晋没有回答，矮个子的小孩坐在后座看不见他们的前面就是警车
“停下！不然我们就要开枪…卧槽！”
他向后蹬了一脚踏板，摩托车借着磁浮力飞上警车“咣当！”两人一车从警车上摔回地面
“等一下！”“千影冢摇摇头，从刚才的冲击里缓过神来“前面是与汐塔主干道交界处的电车轨道！它是从一个商务楼下面穿过去的！”
“妈的！？那里！？！现在是夜勤下班时间吧！那里的人行单行道绝对过不去！”
“换人！”少年踩着对方的肩膀，跨坐到车头和主坐的连接处
“早知道就不该来找你！让你搁那儿摔死！！”“你不救我我也摔不死！”摩托已经上了电车轨道，下班时期第一班电车正面对着他们冲过来“抓好了！最好搂着我的腰好兄弟！”电车响起震耳欲聋的鸣笛声示意他们躲开
“不好意思！”千影冢抬起前轮，向下猛踩踏板；摩托车直接顺着冲上了电车的车顶，他们依旧保持那个杂耍一般的姿势向和电车相反的商务楼开过去
“行不行！？行不行！？行不行！？行不行！？行不行！！！？？？”
“不行也得行！！！！”
摩托飞过电车末端和商务楼相隔的距离，平稳行驶在排布整齐的安全玻璃上
“我早就跟你说过——不用担心我的车技！”
“妈的…终于安全了…”裴晋看向两侧的道路，已经没了警车的身影，估计他们也想不到能走这般不寻常的道路
他们再次回到地面“你去后座吧”青年把少年推回后座
“现在回家”
“到了…千影冢？千千？？”
青年停下车，看向后座
他睡着了，靠着自己的后背，也不知道这一路他为什么没掉下来
“真就小屁孩…”
他只能担起背着个小孩上楼的重任
少年被安稳地放在床上，睡着的样子也只像个普通的男孩
他把他的连体工装褪至腰部，果然和他想的一样，他的背上有一大片淤青——即使是气垫也不能保证毫发无损
“够莽，且蠢，果然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就当是好人好事吧”
他自言自语地嘟囔着，一边在这个狭小的单间里寻找着类似万能膏药一样的东西，结果除了床底一箱形状不堪入目的成人玩具之外，什么也没找着.他无奈地从角落的小冰箱里翻出一瓶冰冻气泡水敷在少年的后背上.
他依旧睡的很安稳，要不是人品奇差，光看长相肯定是个天使
“…”
他一时间多少有点怅然
如果这个小孩
只是普通人
平凡的，不出众的，普通人
而不是…
他摇了摇头
“别想了”他对自己说“这小孩很满意现在的生活，这就够了”
他轻轻带上防盗门，离开了这栋楼
“停止…营业？”
裴晋看着酒吧门口的告示牌，一副不能识字的样子.在他的印象中，这个酒吧从不歇业，而且就连千影冢都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这里都是准点准时开门
但他可不会管这么多，自顾自拉开大门，走了进去
里面惨不忍睹，酒瓶和碎玻璃渣满地都是，像刚刚被掠夺了一遍
“谁！？”他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向吧台；酒吧的老板——一个五十岁却一头白发的男人，正站在吧台后，手里拿着一瓶烈酒.虽然他平时就是一副未老先衰的模样，但此刻他的眼球满是血丝，脸上的皱纹让他看上去像八十岁的人
“是你啊…是你啊…”他手中的酒摔在地上，抱着头呜咽起来
“告诉他吧…告诉他…谡罗金…”
“什么…？老板，我觉得你该冷静一下”
“是啊…冷静一下…但谡罗金…谡罗·金…毁了那个孩子…”
“千影冢？”
他听到这个名字猛地一颤，紧接着又低下头去
“是啊…过来，过来…我全都告诉你…”
他挪动着坐到吧台的螺旋椅上，给自己倒了杯酒.青年坐在他旁边，从地上捡了瓶未开封的柠檬汁
“但我记得…那个人不是叫宫八又吗，谡罗金又是谁？”
“那个有钱的…毒枭…是啊…”男人颤抖着拿起那杯酒，递到嘴边
“谡罗金…他知道，他知道那孩子一喝酒…就更容易发病，但他本人不在乎…
“所以…那天…他收了那个毒枭的钱…给那个孩子灌了酒…很多酒…
“然后…把他弄进了监狱…再让那家伙把他保释出来…这样…就可以…就可以…”
“就可以…对他下手了是么…？”
“是啊…是…毁了那个孩子的…不只有他之前的朋友…那个毒枭…还有谡罗金…”
“可是，谡罗金到底是…”
他没再继续问下去
男人快要哭出来了，他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他捏碎了那个玻璃杯，透明的酒和他的血混成清红色的液体，从他的掌心滴落
“谡罗金…”他的嘴唇翕动着
“谡罗金就是…我…”
他崩溃了，撕扯着他的白发
“我收了那个毒枭五百美金…拿去给酒进了货…
“因为那孩子打架真的很厉害…但不轻易和别人打…我以为…他只是个来挑战那孩子的傻帽…
“但是…当那个孩子回来时…他哭了…我第一次见到他哭…然后我才知道…我用他的身体换了…换了几瓶酒…”
他看向天空的方向，但那里只有乌黑一片的二楼地板
青年有些哑然
因为他知道他没权利对别人的行为和人生指指点点
他突然想起他那位朋友和他曾经的对话
「“唉阿晋啊，你知道为什么星星会不亮了吗？”」
「“他们有寿命，爆炸了，也就死了”」
「“唉哎，浪漫一点嘛！那是因为…”」
因为
有人拿着一张
巨大无比的黑色幕布
遮住了星星
遮住了
它的光
但
他们也杀死了星星
因为星星从此
“没了意义…”
那个被他另眼相待的酒吧老板，谡罗·金
他正跪坐在地上，像被挖走了心，剔除了脑
“我没来得及和他说…他就…从一个公司的顶楼跳下去了…？”
“他没死，活的健健康康，你该自己去对他说”
“不…我做不到…”
“为什么做不到！？你怕死吗？！你怕被他揍吗？！”
“…我不怕这些…他不会碰我的…
“但我再也不能看他…对着我哭了…我是个懦夫…
“还是…别告诉他了！别告诉他！！让他一辈子都不知道吧！！！…但是…这谁又能说的算呢…
“…我不能再看着他了…问他吧…他要什么我都给他…”
他踉踉跄跄地走出酒吧，站在门口张望
天亮了
“我们违背了晨禁…呵…管他呢…”
他疯狂摇头
他白日梦呓
他猛然回头，把愣在原地的青年推出酒吧的大门
“告诉他…告诉他吧！！告诉他别再回来！！！”
他痛苦地嘶喊
千影冢突然醒了，在凌晨五点.暗淡的光线穿过他窗前的粉色窗帘，提醒他已是早晨
“…醒了？”青年刚刚坐在他的床尾闭目养神“既然醒了就换换人吧，让我睡会”
“…”少年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准备和他换位置“你还真换啊？我和你开玩笑的，醒醒来醒醒”刚刚还一脸严肃的青年瞬间被他逗乐了，但这笑却是转瞬即逝
“你还记得那天的事吗？”
对方很明显地一震“…不记得”他拧开床头旁桌子上那瓶曾经用来冰敷的饮料
“反正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了，我何必去记第一次”
“那个酒吧老板，他让我给你传话”
“嗯哼？酒吧终于破产了？轮到我当老板了？”
“他收了那个人的钱，把你卖了；虽然，他也不是很知情”
青年已经准备好面对一些不好的结局了，但对方一副不屑一顾的欠揍嘴脸
“所以呢”他喝了几口气泡饮“说实在的，我还要感谢他，我爱死了前列腺高潮的感觉…你是不是都准备好该怎么安慰我了？我没那么脆弱好兄弟”
“…至少表现的难过一点行吗”
“让错误的人去表现吧”
他大笑起来
但他感觉眼睛针刺般疼痛
“浪漫现实主义的家伙永远没错…我永远没错…我只是…”
他流下眼泪
“我只是…没踩在大地…”
“谁愿意呢…他妈的被一个刚认识不到一小时的人抱着…和他接吻呢…我怎么可能愿意…但我他妈又能做什么…也就只能闭上眼睛不去看他进入的那一刻了…哭已经没用了没意义了，我何必哭呢…”
但从我眼中流淌而出的，这温热咸涩的液体是什么
我为什么
控制不住它呢
被欢乐包装的悲剧
这结局多可怖；
给我你的情绪
把它碾成粉末
给我你的重力
和我漫步月球
给我你的四肢
和我变成
任人摆布的玩意
和我一起
沉沦漆黑颜色的恐慌
踏入这———
“漆色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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