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工作？找到了？在狐狸那找到的？居然有人会要你？”

“你什么意思”

裴晋非常不爽地用餐刀戳破培根煎蛋的蛋黄，金黄色的浓稠液体慢慢流动到火候正好的培根旁，他用餐刀分成小块后粗略地咀嚼吞咽

“字面意思，真想不到你一个把人质的头【】打【】爆【】了的侦探居然能在你交际圈里看上去最不靠谱的小孩子那里找到工作，以你的运气，下一步干脆去买彩票吧，随便中个几百万刀就够咱俩浪迹天涯了”

勤勤恳恳朝九晚五的公司白领青年安冉一边调侃餐桌前他家借宿的朋友一边整理自己胸前的领带，确定自己的黑发已经梳理平整，白衬衫好好地在西装长裤里塞着

“首先，我是犯【】 罪顾问，不是私家侦探；第二，这份工作代价可不小”

“什么代价？早起？”

“我之前协助调查一起失踪案的时候，最重点事发区就是我要去任职的公司”

“怎么说？”

“每年他们旗下失【】踪的物流速递员有数十个，而且无不例外在这家公司就职前都是贫困户，无业游民…或者欠下高利贷”

“然后呢？你不是去调查的么”

“他们公司的高管给了我和负责同片辖区的警【】察一人一笔高额封口费，并且表示那些人都是自愿来他们公司就职的”他把沾着煎肉油污的瓷盘放进智能洗涤机里“谁能和钱过不去呢？是不是？”

“真是你的做派”安冉提起餐桌上的便携式投屏笔记本“我出门了，你去上工别忘了锁门”

“OK”

“哟～果然是上夜班啊”

“当然，早上要负责看家”

顺着传输到手机上的路线来到总公司，对方居然已经在大门口等候着自己

“没迟到？”“我跳舞不也没迟到过吗？”

裴晋的视线落到面前人的身上，当然不是为了看什么奇怪的东西.千影冢今天的打扮不同以往，久违的没穿他那件走在大街上万众瞩目的毛衣，而是灰白色的连体工装，粗糙的布料摩擦发出沉闷的沙沙声，不过左胸前的深红色心形装饰还是暴露了对奇怪配色的执着；最让人惊讶的是他居然没穿高跟鞋，要知道这人可是连打架都要穿高跟鞋的，而这次则是一双黑色的滑板鞋.

他朝对方开着拉链的胸口看了一眼，随即开始责问自己为什么会认为他会在里面穿衣服

“这打扮很陌生？”千影冢跺跺脚，滑板鞋的鞋底上顿时闪起了粉色的小灯“放心，还是你熟悉的花里胡哨”

“我就知道，真不愧是你”

少年转身跨上旁边的摩托车，扔给青年一个深绿色的摩托头盔，自己则带上一个有亮粉色印花的头盔“这里面有小型无线电，无论隔多远都能接收到信号”他指指自己的耳朵位置，示意对方也带上头盔

“磁悬浮摩托…也就是说一次只有一单？”

“没错，送完后可以自己回来物流总部接单，现在是晚上六点，在凌晨一点前至少要送完五单才能达标”

“你确定你骑摩托不会出事？你连十四岁都没到吧”

无线电里传出一阵轻声的笑“好哥哥哟，我只是没有发育年龄，又不是没有脑子.放心吧，再说了我们的定位是通过手机共享的，一旦发生什么事我还可以通过无线电向你求救.”

千影冢压低身子“最后，我们的单子都在不同的地方，祝你好运”他比了个再见的手势，手腕下翻启动摩托，飞一般冲进车流里

“到也不错…不过我的第一单应该去哪？”裴晋也启动了摩托，准备开始他的新工作“你的头盔上应该有显示路线”他顺着对方的话看向右上角，和当初千影冢手表上一模一样的荧蓝色小地图出现在头盔的防风镜上，而下方则有几行备注

“…C大区，Alpha主干道a17号，收件人：骅咲”

“我的是F大区Omega主干道r18号，收件人安德列亚斯…他写自己名字不嫌麻烦么？”

两辆摩托穿梭在各色的灯光里，厚重云层下透出一点染成粉紫色的微光，被远远隔开的太阳那点微薄的努力只能在早上感受到———灰白色的天空，伴随着大雾.

头盔防风镜自带的弱光效果让人的眼睛不至于被街道上的光线闪的掉眼泪，裴晋的思绪渐渐被一成不变的建筑带走，他开启摩托的自动驾驶功能，抬头望向夕阳陨落的地点

“我们多久没见过月亮了？”

他无意识地蹦出一句无意义的话，对讲机另一头的人很明显地“呃”了一声

“二十年？…不对，三十年？今年是几几年？”

“…68年，2068年.”

“谁知道呢，我不记得了，我是金鱼的脑子，谢谢”

千影冢说话变得有些含糊，清晰的硬物碎裂声传入他的耳朵，他在吃糖，柠檬味的

“一千年以前…那些皇室贵族都想再他【】妈【】的多活五百年，可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五百年都会发生些什么…他们的所有金钱，所有权力，全都会被一把火烧成灰，只有那些操【】蛋的东西能永远存留下来，疫病，战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我现在只想他【】妈【】的早点来个无痛去世，你说咱哪来那么多寿命？”

“你要是真的想死，就不会在乎痛不痛了，而且也别带上我嗷”裴晋看着目的地的红点慢慢接近，解除了自动驾驶模式，也关闭了这场话题“我希望我改天给你发消息的时候能见到你活蹦乱跳的扣哈哈哈”

“行，行，我争取，我努力”

“我到了”千影冢把摩托停在一个空地，观摩着他眼前的独栋房屋，粗细不一的管道布满墙面，有的上面挂着温度仪表，蒸汽和水滴不住地泄漏，流淌到混凝土地面上.说是房屋，更像一个被改造成类似小型工厂的地方，尤其是房顶上的铁皮，不禁让人感叹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建筑存在.不过，他可不会好奇这些东西

“速递，开门取货”

他大声喊完，仔细浏览着包裹上的物品介绍，等待着收件人打开他家的大门

布满铁锈的推拉门随着尖锐的响声被拉开，一个穿风衣的中年男子从门口走出，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等着他收货的少年，猛地扯开自己身上的衣物，汗津津的裸【】体暴露在他的眼前，同时还发出满足的笑声

千影冢不屑地看了一眼男子的下【】体，咧开嘴角还对方一个笑———他的笑容很特殊，如果你有幸看到鲨鱼对着你笑，并且你可以数清它全部的牙齿，那你就能体会到他的笑；他露出他锋利而细小的尖齿，它们都微微有些发黄，夹杂着血丝，倒不是因为卫生问题，而是本就如此

“恕我直言，这位先生，我的都比你大.你叫什么来着？安德烈亚斯？”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电子笔在包裹上签下收件人的名字，把包裹随意丢在地上

“你的眼光不错，这个牌子的成【】人【】用品确实很好.不过，如果我再看到这种场面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嘲讽你，所以，请三思.顺带一提，我男朋友的尺寸是你的两倍.好了，我赶时间，还请好好注意身体.”

他带上头盔，骑上摩托回到车水马龙的主干道

“第一单感觉如何？我们亲爱的阿晋？”

“还可以，他很配合也很礼貌.不过我看到你的第一单好像被人给了差评”

“小问题，谁还没个差评了，虽然我现在变成差评率百分百的速递员了，不过只要下一单送完，我就能拉到百分之五十了”

“我现在还在Alpha主干道，但是有个新问题”

“什么？难不成是示威游行造成交通堵塞？我想看”

“没有示威游行，只有交通堵塞”他看了一眼电子手表“二十分钟了，一动都没动”

“这还不好办？摩托踏板不是按在一个可移动的圆弧机关上的么？”

“没错”

“趴在车上，顺着圆弧往后踩，小心别掉下去”

裴晋调整好姿势，用力踩下摩托车的脚踏板，磁悬浮球轮凹槽间的宝蓝色变成瞩目的明蓝，突如其来的旱地拔葱差点让他摔下摩托，等他反应过来，已经离地面有约七米远

“这是…”“最新的磁浮力调整技术，这辆车可以在任何平面上悬浮，你可以开着它在建筑物上驰骋，也可以上升到十五米高的地方好好俯瞰这个城市…怎么样？有心动么？”

“不说别的，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难道你千千还是这个公司请的托儿不成？”

“我老板和我说的呗”

“我记得你上次不是和我说你要当老板？怎么不干了？”

“既然阿晋你记得这事儿，不如提供点氰【】化【】物之类的？”

“我能给你提供免费的漂亮手【】铐和半辈子的牢【】狱【】生活，需要么？”

“那大可不必”

他在离地十米的半空飞驰，和朋友闲聊着送走一单单货物.转眼之间，他身下马路上的车流量变得格外的多，电子手表的提示音响起，抬起手腕，已然是晚上十二点

“十五单…这个数量还算不错，你怎么样？”

“我刚送完第十八单，不过可惜，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都是百分百差评…超送十单后每一单可以多赚五美刀，这个数目很可观了，我千千决定提早下工喽～”

“我也一样”

公寓楼外的停车场无故多停放了一辆高级摩托车

裴晋慢悠悠把中指放在指纹识别锁上，随着AI管家机械的声音把门从内部反锁

“哟，回来了，新工作体验如何？”

餐厅的柔光灯还亮着，安冉正坐在原木高凳上整理明天开会用的文件和报告

“是，全都向我们牛【】逼【】哄哄的财务部部长汇报，新工作体验非常好，我决定干这行儿；值得一提的是我零差评，千千全差评”

“乐死我了，狐狸那小孩可真是喜剧大师”

他合上笔记本“我去睡了，以后别忘了定期给我交住宿费”

“我看起来很像那种白吃白喝白住寄人篱下还不交钱的人吗？”

“干得出来”卧室的门在对方微笑的中指面前关上

「千千回家没？」

「no problem～我千千怎么可能连家都回不了」

千影冢看着手机上裴晋的消息嬉皮笑脸地打字回复，他刚从浴室里出来，瘫倒在床上看他屋子里满墙的涂鸦和海报

枯燥

乏味

且无聊

他不到晚上两点坚决睡不着

「明天还是这个点？」

「我没问题，也无所谓，看阿晋你方便」

「好，晚安啵啵」

「啵啵啵啵」

唯一的对话终止了，千影冢又回到了让他绝望的枯燥乏味且无聊

“不如开着公司给的摩托出去飙车…或者去和那群酒鬼拼酒也挺好”

他神游了一会，拿起手机翻他稀少的联系人

点开设定成一只黑豹的头像，上一条消息是个把月前

「什么时候出狱？」

让他意外的是，他的消息马上就得到了回复

「三天」

「买通警察了？」

「当然，为了更快见到你」

「你知道我不吃罗曼蒂克那一套」

对方发来一张照片，精壮的男人穿着橙色的连体囚服，微笑着眯起眼睛对着镜子比耶

「我爱你」

他心情复杂地抿唇，想说点什么，却又闭起微张的嘴，然后吼了出来

“你上次就他【】妈因为爱我差点判了死【】刑，Don，我警告你，我可不爱你，炮【】友知道么？炮【】友！我们只是这种现代又可悲的关系罢了！”

他发过去一条前三十秒都是空白的语音

「就算你爱我的钱，喜欢的是我的第【】二【】性【】征，迷恋的是我的脸，那也是我啊

我爱你」

「…真他【】妈有病，我还没见你打字这么快过」

他不再回复对方的消息，把手机充好电后翻身睡了

灯火将息，人已入眠

但一切都还没有停止，城市运作带给人不幸，它呕吐出钱财和过往，种下伏笔和死【】亡

我觉得你最好假装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