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东方芜穹在飞仙阁第一次见到了那个孩子，如墨般的黑发，瓷白的肌肤，琉金的瞳眸，他刚受了惊吓，眸光惊魂未定，却有着如煦阳般的光辉，是个美人胚子，东方芜穹托着腮在心里对人下定义，金色的眼瞳在东方家都少见，东方芜穹挠着发尾倚着柱子，朝人粲然一笑，那孩子与他擦肩之时，睁着眼茫然无措，羞涩腼腆的回应微笑。

“家主大人。”领着他的部下恭敬的向东方芜穹低头行礼。

那孩子闻音，身形轻僵，眸光掩饰不住的颤抖。

“你叫什么名字？”东方芜穹将他的异样收于眼底，满眼微笑的弯下腰寻问道。

“李。。纤云。”那孩子不敢看他，低着头轻声道。

“好孩子，你今后叫东方纤云。”东方芜穹摸了摸了人的软发，那孩子似乎有些害怕，轻轻的颤抖着，东方芜穹丝毫不在意，眯眼笑着说“一定记住你叫东方纤云。”刻意咬重那四个字。

那孩子猛然抬头，琉璃般的眼眸颤抖地更厉害，像被毒蛇咬到一般，惊恐万状。

“带他下去吧。”东方芜穹依然微笑着，看不出任何破绽。

东方芜穹第二次见到那个孩子，是在一个夜晚，东方纤云得知他要被送去逍遥门的夜晚，美人不是来半夜投怀送抱，很可惜，他是来刺杀东方家主的。

东方芜穹早就料到，少年已经足够隐忍冷静了，但还是没沉住气，更没有掩饰好自己眼里的恨意，从他进门开始杀意暴露无意，是个好苗子，他的隐忍狠戾适合当东方家主。

东方芜穹看着挣扎的少年，脸上仍是完美无缺的笑容，对于少年的小打小闹，他从未放在眼里，比起就此杀掉他，东方芜穹更乐意培养他。

东方芜穹调查过那件事，他看着少年的表情由愤怒到恐慌到崩溃，金色的眸眼里溢满泪水，无声的流淌。

“你知道，你的姐姐为什么会死吗？”东方芜穹看着被灵藤五花大绑的人，一句句残忍的揭开少年的伤口。“你是东方家的人，金色的眼睛，就是最好的证明，只有你没认识到而已。”

“你早就被盯上，是你间接害死了她。”

是你害死了她。

东方芜穹没想过这句话对这个孩子造成怎样的伤害，从此埋下了种子，萌发了心魔，至死东方纤云都没突破金丹。

东方芜穹如神明一般随意的挥挥手，让灵藤松开了人，东方纤云狠狠的摔在冰凉的地上，这一摔很疼，也疼醒了他，他握紧匕首，指尖嵌入血肉，渗出鲜红血珠，从此他没了笑颜。

他不再是李纤云，而是东方纤云。

东方芜穹第三次见到那个孩子，他领着龚常胜进入玄铭宗，东方纤云已经显现出日后的沉稳，波澜不惊。

东方芜穹满意他的成长，所以他才会放心把龚常胜的消息给他 ，这颗重要的棋子，将会在修仙界显露锋芒。

东方纤云喜欢种植花木，于是，东方芜穹命人在东方家的后花园里圈了半亩小花田，算是对日后心腹的奖赏，他很喜欢，眸里是淡金色的朝阳，温暖柔和。

花田青石板下，阴暗潮湿，长满了青苔，东方纤云不愿处理，青苔有花，虽见不到阳光，却仍想鲜活热烈的开放。

这样的回答，让东方芜穹记起了自己曾经的赤诚天真，不过，作为家主，并不需要。

后来，东方纤云如期望那样，成为了他的亲信，东方纤云确实是一颗完美的棋，他聪颖伶俐，坚韧隐忍。对于东方芜穹的命令，只会执行从不质疑。

他的唯一一次动容，是在一个雨夜，他的师弟，东方原来的印姓分支，随大乘期魔修修了魔，东方纤云向他解释着，乞求着，希望东方家能出面保住印飞星，一个没入宗的遗孤修魔，怎么可能得到庇护。

“纤云，你应该看清大局。”东方芜穹漫不经心的回绝，他看到东方纤云的眸里的希冀一点点黯淡 。

“晚辈知道，只是。。。”东方纤云的语气逐渐失去信心。

“东方家不需要魔修。”东方芜穹彻底的打破他的幻想，惋惜道，“真可惜，还想让你成为下一任东方家主，可惜，你还是太天真了。”

东方纤云闻言一怔，眸光颤抖了几下，泯灭了，顺从道“晚辈明白，东方家是最重要的，家主保重。”

“这具身体，值得你这么上心？”东方芜穹半笑道。

“家主大人的身体素来重要。”东方纤云垂眸，恭敬道。

东方芜穹指节轻敲着桌案，笑意微敛，没有应答。

再后来，龚常胜在百媚教受了重伤，除魔大会已经迫在眉睫，东方芜穹把这个被荣耀铺成的大会交给他，东方纤云却在玄铭宗外跪了一天一夜，请求东方芜穹收回命令，他还是天真的想救印飞星。

东方芜穹一心在龚常胜的身上，他珍惜爱护着玄铭宗的太阳，“告诉他，一切如旧。”

等了一个日夜的四个字，一切如旧。

数日后，东方纤云主持了除魔大会，被众人簇拥着，推举着，如辉煌的煦日一样受人追捧，他在坠魔崖亲手诛杀了印飞星。

又是一个雨夜，东方纤云如丧家犬一般坐在逍遥门前，青石板下的苔开出了一点点花，他看着白花，满眼泪水。

龚常胜带着伤来看他，交谈结束后，东方纤云送人离开逍遥门，山下是东方芜穹，在等他的太阳。

东方纤云确实怨过家主大人，但他更恨无能弱小的自己，他木然地看着他们离开。

雨未息，雷劫至。

心魔在身，结丹即是入魔。

“东方家不需要魔修。”

“东方家是最重要的。”

日未升于东方，却陨落在东方。

逍遥门大弟子东方纤云，渡劫失败，身陨于金丹期雷劫。

东方芜穹从未想过，会听到这个消息，东方纤云的修为不可能渡不过一个小小的金丹雷劫。

“小云哥哥，一直有心魔，他一定是不想连累逍遥门。”龚常胜眼底含泪，攥紧了双拳。

他有心魔？！为什么他不知道，他从未仔细看过，他的月亮，其实曾是朝阳，被他抹杀在从前,他教给他权谋算计，教给他斡旋话术，教给他家主需要学会的一切，却从未教过他珍惜自己。

“东方家不需要魔修。”

雨还下着，今早的太阳不会再升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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