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雅篇距离（十二）

那个眼神，越前龙雅一直记到了现在。

以至于，他见到水若汐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她——哪怕两人已经十余年未见过面了。

少女看上去和他差不多，懒洋洋地，像是什么也不放在心上一般，甚至剪了个比他头发还短的发型，刚才他和她亲近时，不小心抚上过她的后脖靠上的位置，过短的发茬甚至扎手。

可是那种倔强得像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劲儿还在。

她深邃如寒冰一般的眼底似乎燃烧着熊熊烈火，冰层之下，仍是高傲到不服从世间一切管理的神情。只不过，暂时，她就像是一只被统治者束缚在笼子里的小兽，只偶尔露出渴望外界的目光，舔舐自己金色的皮毛，蜷缩着正在成长中的庞大身躯，在笼子中接受着别人的随意饲养，却时刻伺机而动，最终朝着更广阔的天地而去。

比起小时候，水若汐似乎能忍了许多。

这段时间以来，他时刻观察着她，却发现，她只有在提起她父母时才会让心底的熊熊烈火喷涌而出。

想到这儿，越前龙雅直截了当地询问道，“今晚你为什么突然跑来找我？”

到家很久，直到此时，他才下定决心问她。

水若汐沉默了一会，越前龙雅只能听见她突然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不会问。”

“一开始是这样打算的。”越前龙雅淡淡道，“不过我总要知道你现在睡在我床上的真实原因吧？我不想回头还得应付咱们两家共同的质问。”

“……”水若汐似乎翻了一个身，面朝他。

晰晰索索的声音中，越前龙雅骤然间只觉一片更重的阴影支撑在他的上方。黑夜中，他却能看清对方亮到出奇的双眼、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双眼，她紧紧盯着他，一瞬间，他一愣，心脏似乎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刻悄悄漏跳了一拍，旋即他就听见水若汐幽幽问道，“那你今晚又是怎么回事？”

——果然。

越前龙雅沉默良久，久到她甚至觉得他不会回答她了时，一时之间，水若汐有一些说不出来的失落。半晌，他才出声，“我很快就不在这边了。”

水若汐一怔，迟疑道，“你要离开纽约？为什么？”

越前龙雅嗤笑一声，直勾勾地盯着上方的她，平淡地说道，“你知道的，我喜欢自由。”

“可是你在酒吧的时候并不开心。”水若汐尖锐地指出他的问题。

越前龙雅避开了她的目光，看戏窗边投射进来的一缕月光，冷漠地解释道。“我喜欢自由，不代表我喜欢糜烂。”

他不可避免地跟一群乱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并不代表他想把自己的生活也过得乱七八糟的。当这份偶尔的心情调剂突然变得过多时，他便厌恶了。

水若汐停顿下来，没有作声。

黑暗中，两人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我明白了。”半晌，她才故作轻松地说道，“我和父母吵起来了。他们就像是把我当做他们的附属品一样——不能有自己的思想。或者说，他们想把我打造成一个完美的机器人。这样他们就不用在我身上投入过多的精力和心血。”

“……要逃吗？”越前龙雅平直的声线却在她心中掀起巨大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