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件:番外篇:蔡文山他们

（ PS：《祥林嫂的女儿》写完那会儿，我就构思了《蔡文山他们》一文，也是类似小小说，自己写着玩也好，反应自己眼里的世界也好，都是平凡人物的平凡故事的平凡悲哀！只是后来因为答应轩友们写《尚轩同人篇》才拖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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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文山祖父的曾祖父原来是我们镇上的一大地主。家里人丁兴旺的时候，听说每回开桌吃饭就要像现在村里办酒席一样，开它个十几桌，才把整个家族的直系亲属容纳的下。

到蔡文山的曾祖父时，家族分成三支系了。一系到了隔壁镇去开枝散叶，二系到了本镇的康梅村，三系留守在我们现在这个村，也就是蔡文山一家了。

据长辈们说，我们的曾曾祖父流迁到现在这个村的时候，还是借了蔡文山祖辈家废弃的一条廊道讨日子过，像个乞丐一样遭他们族人唾弃和嘲笑，是拣着他们倒掉的剩菜剩饭发展到现在的。

那时候蔡文山一家在我祖辈们眼里确实是极度的奢侈浪费，令我的祖辈们是又羡慕又嫉妒又怨恨的。后来蔡文山他们发展到他祖父开始到蔡文山这一代就变成了单传。人丁慢慢在减少，隔壁镇的那一支亲戚少有联系，康梅村的亲戚也渐渐疏远，再经过了新中国的成立加上文革的一大洗礼之后，蔡文山一族就只剩蔡文山他爹了，其他系的亲属基本上都没熬过文革。

蔡文山他们的家宅田地很早就被没收了，分给附近的村民。我们的祖辈显然终于也翻身吐了口气。

文革时蔡文山的爷爷忏悔得很虔诚，但终究一把老骨头了是没能熬过去，不久蔡文山的奶奶也相继过世，留下蔡文山他爹他娘靠着祖辈拼死私藏的一些钱财又过了一段日子。

这期间蔡文山他娘生了他大姐，可是不到半年就病死了。后来第二年又生了她二姐，但是听说，他二姐先天心脏病，是听说的，于是当晚生出来不久立马就被遗弃了。至于遗弃到哪儿？后来他二姐有没有活下来就不知道了？因为至今都没去找过，他们家也就当做没生过他这个二姐。

或许是经历过了一长串的衰败与不幸之后，伤痛也变得麻木不仁，而活着的人总得把日子过下去。于是这么安静地隐忍地坚持着又过了两年，文革结束了，他们家松了些气儿，他三姐才生下来，虽然也是体弱多病，但总算是摇摇晃晃这么养大了。

长大后还算健康，就算生来做什么事情都慢吞吞，但却十分勤劳，从小就帮家里做事，赚点小钱贴补家用。一直努力和母亲供养着弟弟上学读书。她这个弟弟就是蔡文山本人。

蔡文山就是个邻家哥哥，一直的印象里都是顶斯文的，皮肤白净，说话语调平稳低柔，就是有时候被家里的啰嗦母亲唠叨急了，也是压低着声音带着怒气却还是很温柔地反驳两句，而后就习惯地关在房间里抱起书本来读。

听说他的学习成绩一直都挺好的，就是家里经济一直很困难。他父亲就算是有出去打工赚点钱，也不见得能给家里多少，经常拿去赌博。他父亲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迷上赌博的，成天好吃懒做，还经常把家里的钱给偷出去赌，几乎逢赌必输，把家里搞得更加抑郁烦闷、鸡犬不宁。

蔡文山高中毕业后就没再读书了，大学梦他有没有做过，没人知道，但是大家都明白肯定是读不成的。他自己倒是一直很懂事，闷不吭声就接受了自己现下家庭生活和命运。后来很快就和姐姐一起在村里打工贴补家用。家里总算是剩出点小钱，但家徒四壁的连个藏钱的地方都没有，好不容易存了点钱，到最终都被他父亲七搜八搜去赌掉了。两姐弟自然也是气愤不过，好几回忍不住和着母亲一起教育起他父亲来了，可他父亲赌上瘾了，是根本戒不掉的。他父亲也曾几次想过洗手不干了，但没办法，瘾上来了，加上经常交往的几个赌鬼赌友吆喝两下又去赌了。

有一次他父亲悔恨不过，拿起家里的敌敌畏就这么一瓶地灌下去，把蔡文山、他姐、他妈都吓坏了。再怎么滴也是一家人。再后来大家顶多说两句，也没敢怎么严厉地骂他爹了。只是蔡文山之后就很少跟他爹多说一句话了。

闷闷不乐的蔡文山管不了他好赌的爹，但自己还是有自己的人生打算的。他努力打工赚钱藏起来，准备讨个媳妇。他这个二十左右的年纪也可以娶妻生子了。刚好在打工的地方又碰到了喜欢的女孩子，两人很聊得来。蔡文山第一次感受到情恋的美好，对两人的将来做了无数次的幻想。他绝对不会像他父亲一样，他一定会努力赚钱让他将来的妻儿都安稳幸福！

很快，蔡文山就跟姐姐和母亲提起这个事，说想先跟他女朋友订婚，然后等他姐嫁了，他们再结婚，希望他爹他妈去女方家提亲。可是就在约好提亲的前一天，他父亲把蔡文山提亲的聘礼的钱给拿去赌了。自然而然，订婚的事儿就给吹了，女朋友也没了。蔡文山闷不吭声关在家里好几天。几天后，又出去打工了。

后来碰到个算命的，算命的说他有福相，命好！蔡文山问说他什么时候能结婚？算命的说当年年底就可以结婚。蔡文山第一次不怎么相信，但听完后仍旧开朗了不少。后来第二次第三次，每次算命先生都这么说，他终于相信了，又开始拼命努力赚钱。只是赚钱真不容易啊！他总是省之又省的存娶媳妇的钱。父母是不能指望了，姐姐就算能帮点忙，毕竟都是打点小工赚点小钱，主要还是得靠自己啊！人生因着有了点盼头，他再辛苦都觉得值得！

他妈娘家的嫂子，也就是他舅母真的在当年年末的时候给蔡文山介绍了个对象。蔡文山和那个对象交往了半个月，彼此感觉都非常好。毕竟在我们那个时代的那个乡下能读到个高中的文平算是学历很高了。

看似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儿，结果也不知道村里哪个比较八卦的八婆去女方家嚼了舌根，说蔡文山他父亲是个赌徒，好吃懒做，又经常偷拿家里的钱出去。这么一着女方当然怕了，原本水到渠成的事儿，就水不到渠不成了。

蔡文山觉得没什么可争辩的，这是事实，于是就更加萧条沉闷了，做起事来也老是出错，他姐姐就爱“叨、叨、叨”指责他。父母虽然健在，但一直都觉得是两姐弟相依为命的感觉。蔡文山被姐姐指责的时候，偶尔也会回两句，大多数还是默默地忍着。就是他姐姐太容易动怒，越来越像他妈一样，总是喋喋不休没完没了。

终于在某年的冬天，他姐姐又因为一点小事，反复指责他的不是。蔡文山没应，只是静静地瞪大一双眼睛看着他姐姐换煤球，每看到煤球的火光在黑夜里闪一下，他脸就暗自晃过一丝兴奋。等他姐姐换完煤球转身准备进屋的时候，蔡文山走过去拿起他姐姐刚刚换煤球用的火钳，火钳尾部还闪着被烧红的铁光，就这样往她姐姐的脖子上夹过去。

他姐姐疼得大叫了起来。那一叫，十分凄厉，把左邻右舍都给吓过来了。他爹和他娘从里屋冲了出来，还不明白怎么回事，扶着被烫伤的姐姐，急得哭了。边哭边唤邻居帮忙叫三轮车赶紧送医院去。他爹抢过他手上的火钳往地上一扔，抡起拳头就开打。打一下，骂一句畜生，打一下，骂一句畜生。蔡文山也没敢还手，就那么抱着头往后退，一会儿就那么嚎啕大哭出来，一会儿又立马笑来了：打得好！打得好的！

他爹打烦了，就把直接把蔡文山关在一小房间里，关了整整一个礼拜，除了给他饭就是不让出来。后来听说他在房间就那样天天哭哭笑笑，还自己跟自己说话，说着说着又哭起来，然后就捶打墙壁，还屎尿不禁，满屋子乱拉。一个礼拜之后，蔡文山再也没出过那个小房间，他彻底的疯了。

不是所有人都能经得起人生的诸多风雨，不是所有都能扛得住生活的反复折磨。很多时候伤害我们最多的人，恰恰就是我们自己身边的人。

蔡文山的故事素材是真实，因为真实，所以没没觉得特别沉重。他本来是个很上进的人，性格内敛沉稳温润。可惜生活和命运，对他都太刻薄了。他只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真正的人生都还有开始。可他就那样疯了，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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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写完之后，自己的心里倒开始沉重了。人生的很多悲剧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很多时候，在我们无助的时候，不堪生活负荷的时候，找不到情绪出口的时候，我们该怎么办？这时候，哪怕有人稍微给个正确的指点，给份善意的温暖，那个悲剧的人都不至于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所以我们在人生中不是要努力学着如何成功，而是努力学会坦然淡定地面对一次又一次的失败，甚至终生的失败。当我们不去正视失败的时候，那些失败就不算失败。当你无所谓成功的时候，失败就无足轻重，当然也就无法压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