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微微亮,潘一鸣就等候在林乔安的房门前,还没来得及敲门,林乔安就自动将门打开。
她的长发挽成一个髻,没有用任何装饰。一身黑衣黑裤,打扮的像个禁欲的修女。
自从她被老鼠咬伤后,她就一直只穿黑色。
她一夜未眠,只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黑色加长轿车停在墓园,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长满绿色植物的园子里。
这里有墓园的庄重和阴森,也有花园的芬芳和沁人心脾。
潘一鸣从小到大,都没有和母亲亲近过。
他知道女人都爱花,妈妈生前没有好好享受过生活,死后他希望妈妈能够经常闻到花香。
所以在墓园里,他亲自种了各种品类的花,让这里一年四季都能有花香的味道。
没走多远,就有两块墓碑出现在眼前。
李静悠和潘玥两人的墓紧挨在一起。两人生时不能同衾,死时亦要同穴。
这是潘一鸣的执念。
林乔安跪在两人的墓前,挺直背,跪的端正。
“在我爸妈墓前,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话想对他们说么?”潘一鸣指着面前的两座墓碑,冷鸷道。
本来,当他看着她一身黑色的着装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的心就微不可查的开始疼起来。
他知道,乔安一贯都不喜欢穿深色的衣服,尤其讨厌黑色。她只有在特殊的日子里,才会穿黑色。
例如今天,在他母亲的忌日这天,在他父亲忌日的那天。
可是自从上次一别后,通过李泉每天的例行报告,他知道,之后她再也不穿浅色系的衣服。
虽然恨她,但他从来都不限制她的人身自由,从来都不限制她的经济自由。
他爱的就是那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她,即使再对她恨之入骨。他也不希望,她改变最初的模样。
“对不起……”林乔安哽咽道。内心的痛苦不断翻涌,让她恨不得以死谢罪。
墓碑上李静悠的笑容笑得那么的灿烂夺目。旁边的潘玥除了年龄较大,显得更加成熟稳重外,几乎和一鸣长得一模一样。
那是两条生命,两条鲜活的生命,却全都死在她的手上。
这是多么不可饶恕的罪孽。
连她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大声点,我没听见。”潘一鸣暴喝道。
眼里嗜血的狠毒夹杂着闪烁的泪花,双手紧握的拳头上青筋暴露。可以看出这双拳头的主人此刻有多么压抑克制自己的疯狂和愤怒。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林乔安一遍遍声嘶力竭的呼喊。
每一句对不起都含有血与泪的悔恨和愧欠。
一面说对不起,一面叩头谢罪。
地上的青石板上很快印有血迹。
林乔安的脸上立刻血泪混杂,模糊的看不清原有的容颜。
潘一鸣看着眼前的一幕,终于忍不住咆哮的离开。
那个女人,原本是他最爱的女人啊!
可是为什么,上帝要如此捉弄他们?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五个时辰过去了。
林乔安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一直不停的重复着这个动作。
夏日炎炎,酷暑难耐。时不时有蝴蝶和小鸟飞入墓园。
林乔安的对不起一声比一声凄厉和哀鸣,一遍又一遍的回荡在墓园上空。
从前的每一个今日,她都是这样度过一天的。
当知道潘妈妈的忌日快要来临时,她就吃不下任何东西,只吃了少量的粥和糕点。
在不断磕头赎罪之后,她饿得头晕眼花,顶上的太阳也格外的严苛,让她很快就汗流浃背。
除了胃里的五脏庙在叫嚣以外,她的嘴唇干裂,强烈喝水的愿望也一直侵扰着她。
即使如此,她也依然不能停下来,周而复始的叩头叩头赎罪赎罪。
这是一个难挨的一天。
到了午后两点钟以后,太阳的温度更高了。地面上的温度简直像火烤一样。
即使隔着长裤,林乔安的膝盖也被灼伤,如同置身在热锅里一样。
但她依然咬牙坚持的跪着,不断的叩头叩头赎罪赎罪。
只要想到自己是杀人刽子手,她此刻再多的煎熬都算不了什么?
还有什么是大得过生命的?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罪有应得。